第8章
回去路上,陸乘風擔心晚了時辰不太好交待,路過街上時順手進鋪子買了盒糕點以備萬一,敲開后門時,看門的護衛倒是沒說什么,直接放了人進來。 陸乘風提著糕點走過鵝卵石鋪墊而成的路,四周夜風涌動,竹林沙沙作響。 剛進園子,遠遠便看到主屋燈火,陸乘風目光一斂,調整神色,向前走去。 十三端著茶水從屋內正出來,見到陸乘風,陸乘風先道:“少爺回來了?” 十三說:“恩?!?/br> 他看見陸乘風手里的糕點,笑說:“逛回來了,桃記的糕點可不好買,排了不少時候吧?” 陸乘風跟著笑了一下,辨不清十三是試探還是只隨口一問,回答得無懈可擊:“也沒有很久,可能我運氣好,半盞茶功夫就買到了?!?/br> 十三笑說:“天不早了,少爺這個時辰不會傳人,早些睡?!?/br> 陸乘風點頭,拐了個彎回屋。 熄燈之后,陸乘風一雙銳利的眼眸在黑暗中靜靜睜著。 陸乘風回想起那個夜晚,謝九霄說那是他的園子。 謝九霄的園子,傅丹和樊士舟,還有明顯正在喝酒的男人。 可那夜看謝九霄模樣,分明不像是去尋樊士舟,他那樣的身份,跟名聲狼藉的樊士舟也不像摯友。 這個少年,在這場看不見的陰謀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樊捷是禮部侍郎,六部皆受內閣管轄,而內閣閣老正是謝九霄的祖父謝益。 是內閣自己在肅清人員?還是有人想要借樊家撕開內閣口子? 陸乘風琢磨不出頭緒,這事想要有別的進展,只能等傅丹的消息。 第6章 美玉 第二天,天不亮時陸乘風便起了,四月的早晨泛著冷意,練武場傳來動靜。 天剛朦亮,場上的人正在使劍,玄紅勁衣隨著動作不停翻動,一收一放間招式利落。 謝九霄練了有些時候,額頭汗涔涔,一張臉在冷冽晨色中散發著屬于少年人的生氣。 謝九霄收劍轉身,往練武場下走,陸乘風恭敬走近,微垂著腦袋,見他額頭汗珠,伸手遞去一塊手帕。 謝九霄隨手接過帕子擦汗,聞到隱約玉蘭香,他往主屋走著,腳步停了一瞬,自然無比的邁開腿入內,陸乘風停在門外。 謝九霄解著臂縛,看了一眼門外,似乎不太滿意她杵在那,說:“進來?!?/br> 得到允許,陸乘風入內,謝九霄慢里斯條將臂縛解到一旁,開始脫勁裝,陸乘風眉心一跳,說服自己人在屋檐下要學著低頭,心中掙扎片刻,主動上前道:“少爺,我來吧?!?/br> 謝九霄沒說話,陸乘風吃不準他將自己要來身邊是何目的,如今唯一的路便是討好他,丫環嘛,她雖然沒做過,但看過指使過,自然知道該做些什么。 陸乘風垂著眼伸手觸碰到腰封,離得近了,這才察覺謝九霄身形不是一般的修長,她頗為生疏解著,謝九霄慢慢配合抬了下手,最后自己換了衣裳。 謝九霄自此都沒有再看過她一眼,他換完衣朝書桌走去,背對著陸乘風,陸乘風余光才得以掃過屋內。 這房中擺設極為簡單,入門正眼懸掛著一幅竹林筆墨畫,畫上似乎還提了詩,往左是臥床,兩側珠簾緊束,右邊是兩列書架,最下面放置皆都是木盒,往上是各類書籍畫卷,所有物件整整齊齊一絲不茍。 窗戶被推開,謝九霄坐在書桌前的交椅上,抬眼看她,說:“陸乘風?!?/br> 陸乘風垂眼:“奴婢在?!?/br> 謝九霄不覺擰了下眉,表情有些復雜,可陸乘風低著頭看不見:“你那夜跟著出樂坊司,想干什么?” 陸乘風小心道:“不敢瞞少爺,我在樂坊司的日子并不好過,傅丹處處針對,我見她鬼鬼祟祟不知何事,想尋她把柄作要挾?!?/br> 謝九霄似是笑了笑,身子往后仰,看著陸乘風,眼睛明亮:“你說傅丹欺負你?” 陸乘風答道:“是?!?/br> 謝九霄說:“燕京雖離肅北遠,但我不是聾子,陸豐膝下一子三女,長女溫淑良善,是世家女之楷模,二女陸乘風不識琴棋書畫,不會針線女紅,卻驍勇善戰武藝超群,燕京城眾人未見其面卻常聞其名?!?/br> 他目光帶著審視,一雙桃花眼微微挑起:“你騙人之前好歹花點心思,不然顯得我很蠢?!?/br> 陸乘風沉默一瞬,端起一張情真意切的臉:“傅丹使的都是些小把戲,我若動手驚動司長,免不了被關罰?!?/br> 謝九霄不知信沒信,說:“姑且算你說的真話,跟著去可有看到什么聽到什么?” 陸乘風眸子無瀾,內心卻將這句問話反復揣摩,謝九霄是想試探她知道了些什么,還是想從她這知道些什么? 陸乘風搖頭:“奴婢當時怕被發現不敢離近,什么也沒聽到?!?/br> 謝九霄神情若有思索,看向窗外,片刻之后又轉回來,饒有興趣問道:“你知道自己現在在哪嗎?” 陸乘風目光平靜:“知道,謝家?!?/br> 謝九霄說:“在這里我動一動手指,你就可以從這個世上無聲無息消失?!?/br> 陸乘風十指微攏,卻不動聲色:“我知道?!?/br> 謝九霄笑了,說:“你膽子很大?!?/br> 陸乘風被這個笑容晃了下眼。 陸乘風從未見過生得這般好看的一雙眼睛,那雙眼睛因為年齡尚少,加之擁有者的不冷不淡,談不上多么攝人心魄,卻也足夠令人一眼駐留,含著少年人的朝氣與桀驁,靜靜凝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