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王半仙一面說著,一面雙手小心翼翼接在狗一刀手下,生怕她把這剛收來的龜甲給摔裂了,“我的錯,我的錯,以后我再不說狗記性、狗腿子,都是王記性、王腿子才對?!?/br> 前些年,狗一刀好好的收著夜香,結果縣吏家小兒子和幾個狐朋狗友從春芳樓里出來。 酒喝多了就容易惹事,幾人惡向膽邊生,一腳踹翻了狗一刀剛收到和一桶夜香。 踹翻了也就算了,狗一刀不是小氣的人??伤麄冸S即又提了一桶夜香,生生淋在狗一刀身上。 縣吏小兒子帶著的那幾個朋友指著渾身夜香的狗一刀捧腹大笑,“不愧是被母/狗奶大的,便是穿了身人衣裳也還是喜歡吃屎?!?/br> 狗一刀姓狗,因為她是被一條死了狗崽子的母/狗奶大的。不過她四歲那年冬天,母/狗被人打死煲了湯。狗一刀就自己在這臨安城撿食吃,把自己拉扯到了八九歲。 狗一刀的名,是黑竹桿給她取的。 黑竹桿是個長得像竹竿的殺手,狗一刀猜測是因為他下手黑,所以就叫了黑竹桿。 按理說,他這種殺手是沒有同情心的,但也不知道狗一刀哪里入了他的眼。他在臨安城里置了個小院子,算是給狗一刀安了個家。一年里來個一兩次,看看狗一刀還活著沒。 狗一刀長到他腰那么高時,他說狗一刀應該到八歲了,該習武了。于是他給狗一刀找了把刀。 黑竹桿是用劍的,但他卻沒給狗一刀一柄劍,也沒教過狗一刀任何劍法。他非說自己的劍法不干凈,拿著一把刀,硬是要給狗一刀傳授刀法。刀法教的七零八落,畢竟他自己也壓根不會。索性就讓狗一刀成日背著那把刀,像個刀客似得在街上晃,只當是嚇得住人。 沒人見過狗一刀出鞘的刀,因此即便狗一刀背著刀成日晃悠,也沒人怕她。 狗一刀就當自己耳聾了,把幾個空桶撿起來放回木板車上,又拿車上的干凈水沖刷地面的污穢。幾人卻仍不放過,又一腳踢翻了水桶,“爺幾個和你說話呢?!?/br> 狗一刀抬頭看向幾個公子哥,眼神里帶著些不耐煩,但是里面的寒意卻實實在在的讓幾人打了個冷顫。但一陣風過,酒意更濃。 “合著喝了狗奶就成了聾子、啞巴?” 狗一刀不因為他們說的話生氣,只覺得屬實聒噪。今日她本就出來的晚,還有十三戶的夜香沒收完。 狗一刀還是帶著好商好量,語氣平靜的不像話,“你們能不能先回家睡覺,要是明天還想找我,可以巳時到來廣德樓來?!?/br> 幾人只當她怕了,張童生舉著把扇子,酒意沖的他左搖右晃,“你這狗娘養的窮酸鬼還能去得起廣德樓?” 狗一刀搖搖頭,身后的刀環隨著一起晃動,叮叮作響,“明日巳時我在廣德樓收泔水,他家的泔水收起來慢,我能有會兒空閑?!?/br> 聽了她的話,幾人笑的越發大聲。 不僅笑她可憐,更笑這么一個沒有后臺的收泔水、收夜香的人自然是任由他們隨意欺辱。 縣吏小兒子被慫恿了幾句,膽子大了些,帶著遲疑走上前,朝著狗一刀就踢了一腳,力氣輕的像一片羽毛拂過,但狗一刀習慣性一閃,再加上地上被糞和水潑過,滑不溜丟,他自己反而摔倒在了地上,臉恰好按在了一小團糞堆上。 一起身,面子上掛不住,狠狠地放了幾句狠話,“待我回家,定然叫我家大人來找你的麻煩!”年歲尚小,也不知道怎么威脅人,思來想去,“把你收夜香、收泔水的活兒全都抹掉!” 本是句小的不能再小的狠話,甚至作不得真。但對狗一刀來說,這事大不得能再大。 她如今就靠著這兩個活兒掙錢,要是活計都丟了…… 越想越鉆牛角尖,忽然想起從前遇見的好心人對她說過,“若是遇到解決不了的事,就報官?!?/br>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幾人拿麻繩捆好,帶著自己渾身還滴答著的夜香敲了縣衙門前的鳴冤鼓。 已是入睡的時辰,但縣衙還是升了堂,縣官是位剛到任的新科探花郎,年歲不大,豐神俊朗。 聽了狗一刀的告狀倒也不急著訓斥堂下被捆著的幾人,反倒叫來縣吏和幾人的家長。各家人來了,當著縣太爺的面,就結結實實揍了一頓自家小孩。 從那以后,作為縣吏頭號狗腿子的里正就天天找她的麻煩。這么多年過來了,倒也就進水不犯河水了??梢尷镎o她發籍帖,狗一刀只能仰天長嘆一聲。 王半仙瞧著狗一刀并不傷心的樣子,心里還是有幾分犯嘀咕,又看向狗一刀腰間掛著的那個小鈴鐺,確實是黑竹桿一直帶在身上的物件,“狗姐,黑竹桿真的死了?” 狗一刀點點頭,“死的透透的,我都埋了好幾日了?!庇职妖敿讖难劬η澳孟聛?,看著王半仙,“你要去祭拜他嗎?” “我沒事兒拜他干嘛。您這滿城找對象的,真是他的遺愿?” 狗一刀撓撓腦袋,思索片刻,覺得自己理解的半分不差,這才回道,“對呀?!?/br> 王半仙心道,雖說黑竹桿這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做事多少透著不靠譜,可怎么想這事兒都透著古怪,他覺得以狗一刀那狗腦子,這話肯定理解的不對。 “狗姐,不然您和我說說,我給您分析分析黑竹桿到底是怎么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