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
“我本來是買了明天的機票,但是現在你這身份證不見了,明天去補辦,然后再走?!?/br> 祁昭看他一眼,無奈道,“這么急?” “我太了解你的性格了,不急一點再給你時間你就真的不會走,為了一個男的,何必呢?” 她有些煩,回懟,“你沒發現我學習也在進步嗎?我留下來又不是無所事事,反正我在哪都沒人陪我,而且……” 她不想丟下裴敘一個人。 “笨蛋,現在多少人想往外面跑,就你還想留下來?!?/br> “隨便,身份證找得回來我就走,找不回來我就不走?!?/br> 或許就是這么巧,兩人回到家時,阿姨從里面出來,笑得很開心,“昭昭身份證找到了?!?/br> 她一愣,望向阿姨手心里躺著的證件,面上沒有半點情緒流露,祁江點點頭,“還挺巧啊,找到了就行,剛好機票我沒退,阿姨,去收拾祁昭行李吧,我們明天走?!?/br> 她聲音里一樣沒什么情緒,“怎么找到的?” “門口,怪事了,就在大門這里?!?/br> 她點點頭,眼睫一點點垂下,“我自己收吧?!?/br> 收拾東西的時候心不在焉,不自覺裝了幾個裴敘送的玩偶,盯著行李箱發呆,眼睛看向桌子上的手機,眼眸微動,拿起手機就跑出門。 祁江在花園里澆花,回頭就見一個身形瘦削的身影跑出去,怔了下,不管,繼續澆花,沒解決完的事就讓她解決去吧。 祁昭往對面跑,從明亮的別墅區跑進狹窄的巷子里,這里房屋錯落,頭上電線纏在一起,沒有花花草草,只有永遠處在暗無天日下已經發臭的水溝。 “裴敘!”她手捏成拳拍門,好幾下都沒人應,捏著手機的指尖用力到發白。 沒人應,才從衣兜里掏出鑰匙開門。 房間依舊拉著窗簾,依舊散發著淡淡的花香,卻不同往日,總覺得凄涼了許多。 祁昭開了燈就去拉開窗簾,有些無措的環顧四周,推開房間的門走進去,什么都沒變,但心境卻不同了。 頭又開始痛,走到床邊坐下,幾秒后順勢躺下去,閉上眼,安靜得能聽見外面冰箱運作的聲音,頭撇開,忽然看見枕頭邊上整齊迭放的衣服。 眼熟…… 祁昭伸手拿起,坐起身,迭好的衣服散開,幾秒后她就想起來。 這應該是她的外套。 好幾年前買的,有印象是因為這件是限量款,而且只在美國有售賣。 后來怎么不見的她就忘了。 記憶飛速回轉,祁昭想起了那張臉,伸過來的指尖冷冰冰的,還有那雙破碎的眼,整個人那么蒼白無力,祁昭有被驚到,一個男生,竟可以看起來那么易碎,然后她就坐在他身邊。 心臟不可控地跳動著,祁昭想起那個晚上,想起那個人是裴敘。 他說要等她自己想起的,就是這件事。 為什么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才回憶起。 夜晚寂靜得可怕,祁昭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她走出臥室,再也不想等,拿出手機撥打裴敘的電話,滴了好長一聲,才被接通。 兩人誰都沒先開口,只聽見那邊風呼呼的吹。 “裴敘……”她先出聲,“你要和我分手,對嗎?可是……我想起來了,我知道你為什么喜歡我?!?/br> 好幾秒后才聽見他說話,“祁昭,當初答應我好好學習,是為了騙我,還是真的有那么一點想留下來?” 眼睫微顫,祁昭說了實話,“最開始確實是想騙你?!彼钗豢跉?,“但我也認真學了啊,而且我都說了如果你不想我走我就不走?!?/br> 她情緒有點激動,停頓了一會繼續說,“裴敘,我說留下來,不是騙你,我說真的?!?/br> 她越說越難受,這才知道被誤會的感覺一點都不好。 好半晌,才聽見裴敘僵硬的話音傳來,“祁昭,去美國吧?!?/br> 然后電話被掛斷。 眼淚嘩的一下就冒出來,模糊了視線,看不真切這個發生了太多事的屋子。 所有的人都在勸她,試圖動搖她,只有她固執地堅持著,最后連裴敘也讓她走。 祁昭撐著桌子好一會才緩過來,拿起衣服就往外跑,穿過破舊的街道再次回到屬于自己的地方。 她一晚上情緒都很低沉,最后衣服還是讓阿姨收拾好,她帶回來的那件,不愿多看,匆匆塞進衣柜最低層。 坐在候機廳里回想從前竟開始有些恍如隔世。 “沒想到有人能受得了你這臭脾氣啊?!逼罱哪亻_口。 “能有人看得上你才是奇跡?!逼钫崖曇舭祮?,低低的帶著刺。 “小兔崽子?!?/br> 離開那日,太陽依舊很好,從飛機往下看,看著熟悉的地方在一點點縮小,伴隨著心里的什么東西在被一點點掏空,不斷漏風。 裴敘一晚上沒睡,只要一閉上眼,腦袋里那些話和祁昭的樣子就不斷在腦子里浮現。 昨晚,咖啡廳。 裴敘很禮貌地和祁昭爸爸打了招呼才坐下,祁明不緊不慢地抿了口咖啡,“來了?!毖劬πΦ貌[起來。 “我直接說吧?!彼麊?,“生日幾月的?” “3月底?!?/br> “這么說來,祁昭該叫你哥哥啊?!?/br> 裴敘心一沉,再怎么偽裝也笑得難看。 祁明開門見山的說:“先不說你們的關系如何,就現在來說你們還是中學生,穿著一色的校服看不出什么差距,但到了大學呢?” 裴敘懂他說的是什么,抿著唇點頭。 “祁昭不想走,如果她留在這里,你給得起她什么呢?上了大學圈層就會不同的,年級第一啊專業第一啊那些什么噱頭都是沒用的,她現在可以不在意你住在破爛的房子里,她也愿意陪你從街的這頭走到街的那頭,你也愿意嗎?” 祁明不虧是一個醫生,聲音溫和,但每一句都是點到病根上像刺一樣戳人。 “祁昭見過更廣闊的世界,你想讓她停留在你身邊,總不能靠現在幾句未來會變好就讓她陪你等吧,承諾是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了?!?/br> “年少輕狂,思想不成熟,時間不會永遠包容你,問題會浮現的,何不給彼此成長空間,到那時,我很樂意你和她在一起?!?/br> 祁明說是這樣說,他知道拿他和鐘悅的關系壓不了這倆孩子,談現實問題才最可靠,永遠一針見血。 無論如何,等裴敘真成功那天,可能很多年吧,到那時候感情呢也就淡了,這樣的家庭倫理問題自然而然就解決了。 月明星稀,裴敘穿過繁華走進黯淡的街道,手機很不適時的擾亂寂靜,在看到名字那一刻,心也跟著亂。 在祁昭說她想起來時,他是真的很開心,激動到甚至要忘記那些被打壓的不堪,回神之后他又逐漸清醒。 問出了困惑了這兩天的問題,是他想要的答案,有這個就夠了,至少她不是完完全全的騙自己,至少祁昭真的想過陪著他。 他說:“祁昭,去美國吧?!?/br> 這一句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沒有情緒,像是硬生生憋出來的,他不敢再聽她說話,顫抖著掛斷了電話,只怕再糾纏幾秒裴敘就不愿意讓她走,他一直都自私的,但他也清楚,現在的自己確實什么都給不了。 夏天快要來了,世間萬物都在葳蕤生長,裴敘卻像棵枯敗的野草在一點點萎靡,要想再重新生長不知又要經歷多少個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