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們的背影，皎皎似乎看到了她們長大的樣子，她是不能看著她們長大成人了，現在能多看幾眼就多看幾眼。

    不過她沒有想到，在京城十分適應的月朝和月夕，一個嫁給了蕭二哥的義子，常駐邊關大漠，一個嫁給了程新柔的兒子，此后便和夫君常年在外云游。

    倒是月安留在了京城，最后嫁給了項承的兒子。

    只是這些她不能親眼見證了。

    到了鳳儀宮外的長街，皎皎終于抱不動月安了，此時雨也小了許多，她將月安放了下來，改為牽著她的手。

    她牽著月安慢慢的走在這條長街上，那熟悉的宮墻和青石磚將她的回憶一幕幕的勾出來，讓她一顆心也變得沉甸甸，思緒變的惆悵起來。

    過去的三世，她從會走路開始就時常進宮陪伴看望阿姐，這條長街即便在夢中也清晰無比。

    過去的記憶一幕幕浮上心頭，讓皎皎的思緒有些發散。

    阿姐已經走了好些年了，但她每天都在想著她，如果阿姐還在該多好。

    “夫人們都來啦，皇后娘娘已經在鳳儀宮等候多時了?！?/br>
    侍女清脆的聲音將皎皎的思緒拉回，恍惚將她還以為是清波和清泉她們。

    每次她來鳳儀宮，她們都會早早的候著，看到她就會歡喜的迎出來。

    皎皎抬眼望去，是兩個面生的年輕侍女。

    世家女眷們帶著孩子陸陸續續進到鳳儀宮中，皎皎站在門口停了下來，抬頭望去。

    鳳儀宮三個大字已經有些舊了，這塊額匾并沒有因為換了主人而重做一塊。

    女眷們都進到宮中，就還剩皎皎幾人。

    蕭玉容在皎皎身邊一直陪著她，看著她駐足，也知道她是觸景生情，上前攬住她握了握她的肩。

    “阿娘，我們不進去嗎？”月安抬頭看著她。

    “阿娘！你怎么還在門口？”已經進到院中的月朝和月夕轉過身來看她。

    皎皎將視線拉回，對著她們笑了笑：“來了?！?/br>
    鳳儀宮正殿坐滿了各妃嬪和世家女眷，在覲見過皇后過后，女眷們才一一落座，由皇后一一問好和她們聊些家常。

    這次和過去一樣只是尋常的家宴，來的都是皇后和妃嬪們的一些親眷，只是因為這次主要是趙延想要見一見皎皎，借著這個名義通過皇后又叫了許多世家女眷來。

    只有人多了，他見她才順理成章，才不會落下任何話柄。

    皇后坐在主位，面帶溫和笑意的一一掃過這些世家女眷們，卻沒有看到那個她最想看到的人。

    她正要問身邊的侍女她怎么沒來，卻看著門口一道纖細的身影牽著一個孩子進到正殿中來。

    此時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太陽從云層中透出，在門口折射出明亮的光線來。

    那個美麗的女子像是從光幕中走出，身上也泛著淡淡的光芒。

    她牽著手邊可愛的小姑娘向她緩步走來，在她身邊還有兩個和她長的很是相似的姑娘，看著像是雙生子般。

    皇后和其他妃嬪們都被她吸引住視線，眼中是藏不住的驚艷。

    看到她，皇后才知道當年艷絕京城的女子到底是何模樣，恐怕那些夸贊女子美貌的詞匯放在她身上都不足以表達出她一半的絕色來。

    她一進來，讓殿中爭奇斗艷的女子都失了顏色。

    算年紀，她如今也有二十六七了吧，但她看上去依舊如同十幾歲的少女般，眼神清亮無比，但身上的氣質卻清新沉靜。

    她的容貌就如同一副濃墨重彩的潑墨畫，是開到茶靡的花朵，讓人止不住的驚嘆。

    看到這樣氣質容貌的女子，皇后心中嘆道，難怪，任誰見了這樣的女子，怎么會忘的了呢？

    “參見皇后娘娘?！?/br>
    皎皎帶著三個孩子向著皇后參拜。

    “快快起來?！?/br>
    皇后起身走到皎皎身邊，親自將她扶起，皇后對她笑道：“按照輩分，本宮是要喚你一聲表姨母的?！?/br>
    看著皇后對她親近的行為，皎皎去看自己母親，即便她已經二十多歲的人了，還是不太擅長和不熟的人溝通，尤其是像這種身在高位的。

    她這么多年在阿娘和身邊親人的寵愛下長大，后面和闕梧在一起，他更是從來都不拘著她，在百草谷的那些年，身邊都是親近的人，從來都不用講什么禮數。

    如今進了宮，眼前的皇后妃嬪都不再是過去熟悉的人，她的宮廷禮儀其實和自己那三個女兒一樣，是沒什么概念的。

    畢竟過去皇后是她的阿姐，她從來都不需要向自己阿姐參拜，也不用向任何妃嬪行禮，就連見了皇上也多半是敷衍了事。

    第兩百三十五章 番外——皎皎如月（六）

    “皇后娘娘是我們蕭家一個連枝的大族出來的，跟著皇上的輩分，我們皎皎是要大上一輩，但跟著皇后娘娘的輩分，我們皎皎是jiejie?！?/br>
    梅十娘出來幫著皎皎解圍道。

    皎皎心想這是小麒麟的妻子，但也是皇后，在這么多人面前，自然不能失了禮數太過親近，便道：“不敢稱娘娘的阿姐?！?/br>
    皇后拍了拍皎皎的手，讓她落座。

    “這是你的三個孩子？和你長的真像，日后也定和你一般出落的漂亮?！?/br>
    皇后對著皎皎溫和笑道。

    皎皎也對著皇后笑了笑，說了兩句客氣話。

    她還是不能適應這種氛圍，不過還好有三jiejie和阿娘她們在，幾句話就將皇后的視線轉移。

    無人注視，皎皎才能放開了去看那些趙延的那些妃嬪，除了皇后，其他妃嬪加起來就只有四五個，比起歷代皇帝，趙延是后宮最少的一個了。

    她看那皇后也是一個溫婉美麗的女子，和人說話都是溫溫和和的，這些年她聽蕭家人說了很多阿延的事，不過都是關于朝堂的。

    阿延二十歲就繼承了皇位，他是唯一的太子，皇位繼承的很是順利，他父皇已經給他打了很好的基礎，這些年他治理北淵也治理的很好，民間這位明熙帝的贊譽比他父親更甚。

    聽說他和皇后的感情也一直很好，其他的關于他的后宮是外人談論的最少的。

    皎皎看著那些妃嬪都在和自己的親眷說著話，看著一團和氣。

    皇后也不拘著大家，殿中有許多孩子都讓他們放開了玩，皎皎看著內殿悄然起身。

    看到她進到內殿中，里面在灑掃的侍女立即退了下來。

    她見此也準備退下，一個侍女立即拘身對她道：“皇后娘娘吩咐我等，若夫人進來，可讓夫人安心在殿中隨意觀看，不必避諱?！?/br>
    說罷，侍女就都退了下來。

    本來皎皎也只是打算在門口看看，現在這已經不是阿姐的宮殿了，而是另一個皇后的，聽罷，她便留了下來。

    內殿的擺設和過去大致相同，只是隨著主人的喜好變動了一些物品。

    皎皎看了一圈，在榻上坐下，手放在榻上的小幾上，眼睛看著窗外。

    過去她就是時常待在這方榻上，每每她來，這榻上放著的都是她的東西，各種帶著奇異香味的軟枕，舒適的毯子，還有各種積木玩具，阿姐會在小幾上放滿了她喜歡的吃食，就連她做女工的針線籃子都放不下，讓清泉拿了一張椅子過來放著。

    她能在這張榻上待一整天也不會覺得無聊，她過去生病身體不適也不愛動，她吃飽了就拿著一本書靠在軟枕上看著，困了就睡，阿姐在她身邊有時做著女工，有時看著兵書，時不時和她說說話。

    她手中的女工基本都是為她做的，有衣裳有鞋子和手帕香包，她就像阿姐的女兒般，她做的一些都是為了她。

    有時她身體不舒服，賴在她懷里鬧小脾氣不想起來，她就那樣的抱著她，連晨起妃嬪們的請安都免了。

    那時，她一直以為阿姐就是這個世上最溫柔脾氣最好的女子。

    直到她去世后，她才漸漸了解到阿姐更多的過去。

    若說她是因為病痛身體被困在那一方方小院中半生，那阿姐便是因為各種壓在她身上的責任身心都被困在這皇宮中半生。

    但至少，她的心是自由的，身邊的人也多是對她寵溺疼愛。

    可是阿姐呢，阿姐用自己的幸福和自由撐起了那作為皇后的責任，為了北淵，也為了她。

    皎皎伸手將窗戶邊放著的一個精致小擺件拿在手中，看模樣，像是小孩的玩物。

    過去阿姐總會將榻邊的窗戶打開，她透過這扇窗戶可以看到外面的院子，四季輪換，無論是出太陽，還是刮風下雨下雪，她都看過。

    這樣的日子平淡安詳，時光也變得慢了許多。

    她就這樣緩緩的長大，過去的時光也如同流水般一去不復回。

    而阿姐也停留在了時光中，變成了她的回憶，再也回不來了。

    皎皎將臉埋在桌上，心臟有些悶痛。

    她的阿姐，她那一輩子都沒有為自己活過的阿姐啊.......

    “如月阿姐?！?/br>
    聽到有人喚她，皎皎來不及擦去眼中的淚水，從小幾上抬起頭來轉身看去。

    只見皇后進到了內殿，在她身邊的，正是多年未見的趙延。

    看到趙延，皎皎愣了愣，而后反應過來從榻上站起，用袖子將臉上淚水擦去。

    “參見皇上，皇后娘娘?！?/br>
    皎皎對著二人拘了一禮。

    皇后對著她柔聲道：“如月阿姐莫要同我跟皇上如此生分，私下里，我們都是自家人?！?/br>
    皇后的母族是蕭家分出的一個旁支，往上百來年祖上是同一脈所出。

    皎皎抬頭去看趙延，聽到皇后的話她也未多說什么，現在沒有旁人，她也一向不會說太多客套話。

    “雖然我過去從未見過如月阿姐，但也曾聽家中長輩說起過?！?/br>
    皇后走過來拉住皎皎的手，看著她和皇上微微笑道：“皇上和如月阿姐許久年未見，想必一定有許多話說，我便......”

    “你不必下去?！壁w延對皇后道。

    趙延做事一向考慮周全，自不會讓皎皎和他獨處落人話柄。

    皇后微怔，立即道：“是臣妾考慮不周?！?/br>
    皎皎看著他們二人，腦袋有些轉不過來，她倒是沒想太多，不過覺得二人的氛圍有些怪怪的。

    “你餓了吧，正殿已經開席了?！壁w延對著皎皎道。

    皎皎立即點頭：“嗯，現下是餓了?！?/br>
    趙延轉過身去向殿外走去，皎皎也立即跟了上去，離他有一個身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