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可一股柔和的力量卻輕巧地把孩子帶到了那人的面前。 “你好像很怕我?”少年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這聲音比那風鈴都要悅耳幾分。 聽得白羽都有幾分癡了。 他很怕這個被稱作少主的人,因為每個在白氏大宅之中,位居于高位的人,在父母的口中,都像是張開了血盆大口的妖怪。 “是……是的?!彼q猶豫豫地回答道,換來的卻是少年的爽朗的笑聲。 它的笑聲里不摻雜任何的負面情緒,仿佛可以蕩滌人的靈魂。 “別怕,拿去掛上,我給你變個戲法?!?/br> 少主仿佛唯恐他就此離去,便手把手比劃了一個“頃刻花開”的法門,白羽頭一回看到如此精妙的法術。 在此之前,他看的多是走街串巷的賣藝人,那些以虛妄代替真實的技藝,他往往不屑一顧。 但他看到少主手中的那一捧泥土,看著泥土里生出芽,而后長成一株亭亭玉立的花。 又在它掌中迅速凋零。 少主的神色仿佛有幾分不愉,但又即刻消散。 “以后這個家,由我來當家做主,倒是要將這些風鈴掛滿整個屋子才好?!彼敲吹卣f道,白羽忙不迭地點頭,而后與少主告別,蹦蹦跳跳地消失在了院子的盡頭。 從那天以后,與少主的約定,就成了白羽一個人的秘密。 他替少主把白風鈴掛滿了天井。 那時候的夏日,白氏的祖宅再也不是萬籟俱寂,風吹之后,叮當作響,悅耳動聽。 每當此刻,少主總會仰著腦袋,露出它白皙猶如天鵝一般的脖子,而后曬著太陽沉沉睡去,而白羽總是挑這個時間離去,唯恐驚擾了少年的休息。 日子日復一日。 生活仿佛是一泓不起波瀾的碧水,在偌大的庭院里,白羽每天都會見到那個躺在搖椅上的少年,它總是波瀾不驚地在那兒獨處。 仿佛一切都難以引起它的注意。 直到有一天。 白羽蹦蹦跳跳地在前廳游玩。 “今天是一個大日子?!边@是父親早上告訴他的言語,父母的臉上都洋溢著自豪的笑容,這讓白羽覺得可能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即將發生。 他看到的是一個巨大的字。 那是紅底黑字的“壽”。 是否是家主要過生辰?那確實是一件大喜事。 白羽從沒有見過那個來無影,去無蹤的家主,但他也知道只有家主長生長存,他們的家族才會蒸蒸日上,絕不衰弱。 他恭恭敬敬地對著那個“壽”字行了一禮,在心中默念的是,家主老爺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這天的白家大宅,再也不是只有那么幾個人冷冷清清的模樣。 從門外陸陸續續來了許多不知道身份的人,他們有的衣著華貴,有的穿著古怪,還有幾個孩子還藏在賓客的人流之中,他們發現了白羽,還俏皮地朝他吐了吐舌頭。 那是熱鬧的一天,他也看到了少主。 今日的少主卻與往日不同。 它穿了一件黑色的羽衣,頭頂戴了一頂奇怪的冠冕,不知道為何,所有人見到了它都行了一禮。它今日沒有招呼白羽,甚至沒有多說話,只是靜靜地用手托著腮,眼神之中充滿了不耐煩。 它修長的手指揮了揮,眾人紛紛拜別。 白羽不經意地看了它一眼,它有一雙深紫色的眼睛。 白羽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人,哪怕曾經的少主,都不如如今的它魅惑眾生。 “爾等跋山涉水,歷時數月,拜訪我黎山白氏,某在此先行謝過了?!彼穆曇粲行┯袣鉄o力。 “……會獵之時,已經不遠,爾等為何而來,某早已洞悉?!?/br> “東主,小的愚昧,不知何時可以開啟山莊?” “咫尺之期?!彼陌付?,滿座賓客無人敢出聲質詢,只能看著它震動衣袍消失在了宴會之上。 白羽滿頭霧水。 只是,自從那天起,誰也沒有再見過白少主。 仿佛這個人本來就不存在于白家老宅之中一般。 白少主消失的那一日,黎山下了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 白羽看著父母在屋子里整理衣裝,一邊說著近些日子來發生的一切,白羽心不在焉地坐在床邊,卻聽到的是父親緊張地對一旁的母親說:“孩子他娘,你聽說了嗎?城東又死了很多人……” 這樣的傳聞,白羽近來聽了很多。 仿佛是有人在各處殺人如麻,黎山城里的居民不少都遭了殃。 這些人都視白家為靠山,所以出了事首先便來尋白家的庇護。 只是往日里收人錢與人消災的白家這次卻沒有如約出面,反而是將出手的時間,一拖再拖。 而行兇者反而是變本加厲。 白羽有一個好友。 他那時候還住在白家大宅之外,總是有不少朋友,有一個與他同樣都是白氏的宗親,不過她卻沒有與白羽一般好運,至今都仍是住在城里的小巷子里。 她家人在白家做工,便時常會過來與白羽說話。 那一日,他趴在窗臺,那個小小少女走了過來,趴在窗臺邊上,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珠子轉動了兩下,隨機問道:“你知道最近城西來了個新的馬戲班子嗎?” 白羽素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他對這個世界的了解,不過是來自父親與母親日常交談之中的只言片語,至于其他,他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