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詭譎莫測的洞窟里,傳來了一聲輕輕的笑聲。 有那么點熟悉,又充滿了狡黠與不真。 還有的是空靈之感,仿佛是一個不存在這個世界上的幽靈與魂魄。 可沈入忘知道,是他。 青衣客伸手捉住了那張鬼面,緩緩揭開,只是此時的小道士,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無數山石在崩塌碎裂,龍魂掙扎,咆哮,猙獰。 沈入忘仿佛看過那半張臉,他已經猜到了來客是誰,只是他卻用這樣猶如彗星襲月的方式,出現在了小道士吊兒郎當的生命之中。 那是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一個人。 只是……他為何又會出現,沈入忘仿佛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徒勞。 那青衣人伸手將長劍一擲,筆直插在了沈入忘不遠處的山壁之上。 “不!” 可男人已是遙遙向著出口方向一指,無數碎石當空落下,隔絕了沈入忘與洞xue內的通路。 那個已經摘下面具的臉孔,對著他笑了笑。 山上十年,一如斷絕,生死往縱,亦是不過驚鴻一瞥。 沈入忘對他太熟識了,他總是不茍言笑,對于他而言,笑容與歡聲仿佛是一件極為吝嗇的事情。 在山門之內,在玉皇宮上,他總是像一堵不可推倒的壁壘,擋在他的跟前。 石頭與墻壁,自然是不會歡笑,也不會有陰謀詭計的。 那是沈入忘的山間歲月,也是他與大師兄度過的漫長光陰。 他們同吃同住,夜雨聲煩,兩人便一起發愣,那時候尚且年少,他便如此,從不多說什么,只是偶爾指了指放在竹床上的被褥,而后悶聲不響地把東西往沈入忘身上挪上一挪。 他總是這樣。 笑,與狡黠與他總是沒什么關系。 師父說他為人方正,玉皇宮的雜毛們說他君子之風。 這不是他的笑容。 只是這又何妨?他便是他,沈入忘此時只想要破口大罵,可他在遠處的高空,對著小道士俏皮地比了一個口型。 沈入忘并不想說話了。 他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去。遠遠地他看到了原本被堵塞的路途,已經被人清理了出來。青竹帶著人手,正在洞xue門口朝他招手。 他苦笑了一聲,趕了過去。 …… “怎么看你心思不屬的,那人你認識?”沈入忘看著周圍幾個僅存的搭檔,青竹的問話顯得有那么些許輕巧。 但在他聽來卻格外沉重。 “算是認識,但我并不是那么確定,他應該已經不在世上了?!彼挥傻孟肫鹚歉彼菩Ψ切Φ纳裆?,怎么都沒法與往日的他聯系在一起。也許真的是自己的一時看走了眼,而且他自執掌師門的大權以來,總是偏好一身紅袍,每每問起,總要說上一句,顯得艷麗。 這分明是自己從前喜歡的色調,只是不知道何時便成了他的專屬,也是好笑,他那么個嚴肅的人說起這件事來,卻分外認知和孩子氣,饒是如此,他都不曾相信會有這般的事情。 “能忽然出現在此處,又有這等身手,就放眼我教中,恐怕也只有幾位長老或者教主,才有這等能耐了。此人……恐怕修為已經近仙了?!逼渲幸粋€護衛低聲說道。 “什么仙人不仙人的,他吶,我最是懂他了,不過是一個勤學苦練,但求上進的傻子罷了?!鄙蛉胪路鹣氲搅耸裁?,不禁啞然失笑。 這世上除了天才,自然也有庸才,但更多的只不過是最尋常不過的普通人,他們既不及天才聰明,過目不忘;也不比庸才無論怎么用功都不堪大用。 他便是如此,沈入忘總是在月涼如水之時,仍能瞧見他在一處空地練武,他的劍法被稱之為諸門第一,而其道法更是被稱之為翹楚。 但無人知道,他并非他們眼中的天才,一切不過是付出成百上千的能力換來的。白日里,他在練功,到了夜里,他同樣在練功,無時無刻,沒有一刻不再如此。 沈入忘不懂他,不明白他的凌厲,也不明白他對自己的嚴厲,他并非虛榮,也非偏執,他仿佛在憋著一口氣。 他曾經想問:“值得嗎?”不過他卻怕那個悶葫蘆不回話,獨留著自己在那處尷尬。如此一般,往來數年,他在門后看他將劍氣鼓蕩,縱橫萬里的模樣,已是成了常態。 若是世上無變故,他與他終究將兩兩相望,你知我,而我不知罷? “你那位朋友……” “沒事,他早就是一具尸體了,尸體哪有什么感覺,死人魂魄哪里會說什么話,不必擔心他了?!彼f得輕巧,幾個人看他面色如常,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他飲了一杯盜來的好酒,他倒是頭一回聽聞這酒的名號,乃是叫做“曳光”,取的是西域聞名遐邇的葡萄為主料,往往數千斤的葡萄方才能釀成那么小小一罐的夜光酒,他喝著喝著倒是笑了起來,仿佛這酒之甘美,讓他獨醉于此。 “此次我們出來,乃是為了這‘百爪游天’,如今算是功虧一簣了,也不知道到時候教中會有什么變故,沈公子何來?” 這個說話的護衛被他們稱作“青巴”,他喝了一口酒,也是愁容滿面,反倒是青竹笑著說:“其余各組人也不一定就有所收獲,我教五神獸自從走失之后, 沒有一只回到總壇,我們出來亦是有了十年,十年……”青竹喝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