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討伐
她護送余下李家莊姑娘們下山,村民們見了吃驚不已。待到阿花闡明事情前后緣由,卻有人為妖道打抱不平起來。 “你個赤手空拳小女子,居然殺了飛天道人?打死我我都不信!” “我們送姑娘上山,是去過好日子,誰知道你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飛天道人慈悲渡世,救助我們于水火危難,你個黃毛丫頭居然殺了他!” “這女人妖言惑眾,大家不能信她!” 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民怨沸騰。幾個被阿花救下的姑娘極力為她解釋,卻被父母兄弟辱罵受那女人迷惑,不辨是非,推推搡搡關進柴房里去了。 “飛天道人為我們求雨運糧,施藥治病,功德無量!來啊,大家殺了她,為飛天道人報仇雪恨!” “我殺他是為了救你們!那蜈蚣能為你們求雨運糧,施藥治病不假,可你們想一想,蜈蚣現身之前,數次干旱瘟疫暴雨是從何處來的?為何次次他出現,幫助你們解困?”阿花一面躲閃,一面竭力對他們講道理,“妖道才是蠱惑你們的壞人!他先使你們生活困頓,再現身幫助,以此顯示出他功德無量。你們不要再被這套把戲蠱惑,送去的姑娘被他折磨而死,哪里是過好日子!” 然而憤怒的村民已經聽不下去了,數十把鐮刀斧頭一齊照著阿花直劈下來。她躲無可躲,只好緊緊蜷縮身體,閉上眼睛。 電光石火間,頭頂“錚”地一聲清響,她被一只手用力拉到一邊。鐮刀斧頭乒乒乓乓掉落一地,村民們躺在地上大哭大叫。 阿花這時才敢睜眼,眼前是林寂那雙皂靴,沾染了不少污泥塵土。 “林寂?” 她茫然地叫他名字。 “我在?!?/br> 捉妖師收了劍,摸索著把她從地上扶起,“抱歉,路不大平整,我來晚了。還能走路嗎,要不要背你?” “不用,我能走?!卑⒒毬曊f,“要不還是我背你吧,怕他們追上來?!闭f到最后幾個字的時候,聲音有些顫抖。 “我在,他們追不上來?!绷旨艤芈暟矒崴?,“現在沒事了,可以慢慢走?!?/br> 阿花像是一下子xiele全身氣力,撲通一聲軟倒在地。林寂一直拉住她的手沒放,蹲下來察看情況?!拔覜]受傷,就是腿軟,好像走不了了?!?/br> “沒受傷就好?!绷旨琶齺y七八糟,凝著大塊干血的頭發,“要抱抱嗎?” 阿花撇著嘴巴,淚在眼眶里打轉:“不抱了,很臟?!?/br> “不臟?!?/br> 林寂抱著她走,阿花把臉頰緊緊貼在他的胸前。她好像變成了一只很小很小的虎崽,天上下起大雨,就跑去躲在老虎mama的懷抱里。 “怎么回事!”她難得聽見蘭濯緊張氣急的聲音,“受傷了還是中毒了,給我看看!” “我沒事?!彼嗳嘌劬?,“就是腿有點軟?!?/br> 蘭濯嘖了一聲,把她從林寂懷里接過來,這會子卻不嫌她滿身污血,只是嘴里不留情:“這些人一貫不知好歹,你為何不直接殺光圖個清凈。要知道如此,不如換我去?!?/br> 阿花好半天反應過來,他罵的是林寂。 “你們在說什么?” “沒什么?!绷旨判π?。 幾十根手筋腳筋而已,和她的安危相比,確實算不得什么。 蘭濯燒了十來桶熱水,把阿花摁在澡盆里搓洗。她剛經歷一場變故,神色懨懨,歪在浴桶里不說話。蘭濯手提澡巾問她:“后悔了?” 阿花搖頭:“不后悔?!?/br> 蘭濯就不再問,直到洗漱停當,兩個一頭躺下,阿花才幽幽地說:“我覺得他們好可憐?!?/br> “怎么個可憐法?” “他們寧愿相信坑害他們的蜈蚣,也不愿相信我。今日蜈蚣死了,李家莊暫時安寧。倘若日后再來個蚯蚓蜘蛛犯上作亂,他們一樣會被欺騙,永遠不會真正看清?!?/br> 蘭濯專心聽她說話,語氣難得柔和:“你要知道,凡人和我們,乃至于瞎子,都是很不一樣的。他們沒有法力,只相信眼前看到的風景,耳邊聽到的聲音,手中握得住的東西。所以他們大多卑鄙、貪婪、短視。他們看不見你的善良勇敢,讀不懂你的赤誠用心。在他們眼里,你什么都沒給他們,你就是壞人?!?/br> 阿花舉一反叁:“蜈蚣妖道給他們糧食藥材,還能止住天災,所以蜈蚣就是好人了?”她有些無奈,“怎么能這么想呢!” “是啊,怎么能這么想呢?!卑缀p柔地附和,“所以他們聽不懂你的勸告。世間萬物,都在因與果內循環往復。我們種下因的種子,就收獲對應的結果。他們貪婪愚昧,不曾自省反思,就收獲人丁凋零、窮困潦倒的惡果。你想點醒他們,卻不知因的種子早已埋下。天道無情,你干涉因果循環,也為此吃到苦果?!?/br> 阿花扁扁嘴巴,小聲說:“善良好難啊?!?/br> “是啊?!碧m濯并不否認,“所以你很好?!?/br> “可我想做的事,還是沒能做到?!卑⒒ㄓ悬c傷心,“我能救玉娘一時,不能救她一世。他們不能一直愚昧無知,被人蒙騙?!?/br> 白狐揉了揉她的腦袋。 “你有沒有試過,把小草連根拔起,移栽到另一個地方?” “有啊?!卑⒒ㄕf,“有的能活,大多數枯死了?!?/br> “你有濟世渡人之心,你想成為拔起小草的那只手,改變他們的方向。但你畢竟只是個小老虎。在我們青丘,五百歲還是牙都沒出齊的年紀?!?/br> 白狐被她拍了一下,居然好脾氣笑了笑,繼續道:“改變他人命運的代價,未必是你負擔得起的。譬如把小草從原地拔走,未必能再找到另一方適宜它的水土。以你的年齡,能有這般心性手段,比你同齡的妖族伙伴優秀太多。你替春娘手刃仇人,使她們姐妹消散怨氣重入輪回,暗中保護玉娘免于jian殺,這就已經足夠了,莫要為難自己。說破大天,你還是個滿地滾著玩兒的小毛團,拯救蒼生的大事,等你長大也不遲?!?/br> 阿花十分感動,拍了他一爪子:“你才小毛團,你才滿地滾?!闭f完發覺火力不夠,施施然伸手,“尾巴,摸摸?!?/br> 蘭濯拍掉她的手:“不給,睡覺?!?/br> 阿花得寸進尺,恬不知恥地假哭:“嗚嗚嗚……我好可憐,我只是喜歡毛茸茸,我有什么錯。你有五條尾巴,連尾巴尖尖也不給我摸一摸……嗚嗚嗚,我連老蜈蚣都砍死了居然連尾巴都摸不上一把……” 蘭濯等她嗷嗷地哭完,才說:“哭完了?睡覺?!?/br> 阿花翻臉比翻書快,立刻收起嗚咽偃旗息鼓:“你好殘忍,明天我就變成一只無情的老虎,剪禿你的尾巴?!?/br> 她轉過身,送給他一個冷酷的后背。片刻之后,身后傳來隱約動靜。她以為蘭濯護尾心切,定然防她半夜偷剪尾巴毛。不料背后一暖,卻是他悄悄貼上來。 她美滋滋睡在他懷里,變成了一只快樂的老虎。 阿花第二日起來才找到林寂,他面容有些疲倦,神色卻還好。 她歡快地沖過去,蹦蹦跳跳往他懷里撲。林寂數著腳步聲,熟練地張開雙手接住她,低聲笑道:“乖乖,今天醒得這么早?!?/br> “你昨天晚上為什么不找我睡覺!我都想你了?!卑⒒⊕煸谒砩?,大張旗鼓興師問罪,“我想你想得天剛亮就醒了,比雞叫還早?!?/br> 林寂抱她往自己房里走,阿花兀自趴在他肩上,黏糊糊地抱怨:“我做夢,夢見你說我是蛤蟆,然后我就可傷心可傷心了,哭出來的都是蛤蟆眼淚兒?!?/br> 他慢慢把她放在床上,同她道歉:“昨夜有事,一夜回不來。沒趕上哄你睡覺,是我的不對?!?/br> “原來如此,怪不得我聞見點兒檀香味。燒香去啦?總之事情辦完就行?!卑⒒ù蠊P一揮,全不在乎,“太陽還沒出來,我再陪你睡一會兒?!?/br> 林寂昨夜未歸,是跪了一夜的香。 蘭濯送外鄉女子們歸家,無暇顧及此處。李家莊形勢兇險,只有他能出手。他情急之下出劍傷人,雖不致命,足以使那些村民余生足不能行、手不能提,細想也是罪過。 悔嗎?他跪向天地。問自己,也問諸天神佛。 自然不悔。 “沒去練功?”林寂除去外衫,摸索在阿花身邊躺下。阿花翹著腳丫,淘氣地把裙子絲帶在空中甩來甩去,綁在他的手上。 指骨纖瘦如竹,肌膚白澤似玉,握筆溫文,執劍英武。綁上女子裙帶,也是好生俊秀的一雙手——當真老天格外恩寵,臉長得美,手還是一般的漂亮。阿花揚起自己的虎爪,厚實有力,生得也很不錯。畢竟掄起拳頭來,誰都捶不過她。 “不去,蘭濯讓我再玩幾天?!卑⒒ㄟ呎f邊用臉蹭他的手背,“真好看,是我的啦?!?/br> 林寂問什么好看,阿花點點他的手心,林寂哭笑不得。 “都是你的?!彼呎f邊吻她的額頭,“再睡一會兒?!?/br> 一覺醒來,紅日高懸,林寂尚闔目安睡。她眼饞嘴饞,小心翼翼爬近了。誰知臉才將將貼上去,林寂忽然轉過頭來,作勢啄她的唇。 阿花噗嗤一笑:“你醒了不說話,還裝睡!”說著起身就要壓他,不巧裙子裹了腿爬不起來,哎呦一聲跌回原處。林寂就勢把她圈在身前,單手掌住后腦,張口吻住兩片嬌嫩的唇。 她的唇軟糯香甜,口中殘存些許靈草冷香。在獨屬于他的黑暗天地,感官無限延伸放大。一呼一吸,一吟一動,情熱涌動攀升。她的心跳,她的呼吸,還有怯生生抓他衣袖的手。他一言不發頂進,像發泄,又像撫慰。xue口軟嫩溫熱,被他反覆抽插幾過,漸漸泛起yin靡春紅。 “你是不是,不開心?”阿花咽下呻吟,用力握住他發涼的指尖,“都過去了,沒關系的?!?/br> 林寂不說話,陽物頂入抽離愈發用力。直到阿花小聲哭吟著,用力抱緊了他,下身痙攣擠壓,接連漾出大股春水。忽然一縷異樣火熱自尾椎徐徐騰起,緩緩升入眉心。 “你放心……我能治好你?!卑⒒ㄉひ粑㈩?,挾著極樂歡好余韻,指尖撫上他的眉梢,“不管因為什么而難過,等你眼睛好了,看看我,看看天地萬物,就會比誰都開心?!?/br> 林寂并非難過,而是自責不已。若他雙目能視物,定不會遲來一步,叫她身陷險境?!翱晌疫€是對你不起?!彼D澀開口,“幸好你未被村民所傷,不然……” “不然怎么?” “我萬死莫贖?!?/br> 阿花心頭微微一痛,捏捏他的臉頰:“我們老虎鋼筋鐵骨,橫豎他們打我,我不還手就是了。幾把銹鐵耙鈍鐮刀,能奈我何?” 她有意拿話逗開心,林寂面上不見半分歡愉。是人也好,是虎也罷,他視如珍寶的姑娘,怎能任人毆打欺凌。他的神色愈發苦痛:“以后如果我不在你身邊,萬萬不可像這樣扛得一身是傷,記得么?” “記住啦?!?/br> 阿花一頭扎進他懷里,林寂輕拍著哄她,沒多久就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