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節
巨石一路滾下,侍衛急急打開車門,一把將李尚文拖了出來,拉著他想跑。 洛婉清見狀,最后幾箭直接射在馬上,隨后拔出李尚文贈她的匕首,俯沖而下,抬手抓住沖在最前方的人的頭發,直接割斷喉嚨,奪刀而下。 她幾個起落一路殺到人群,追著李尚文砍殺過去。 周邊有人上前她就殺,攔在李尚文身前她亦殺! 她盯著李尚文的臉,她感覺自己看到的不是李尚文。 是大殿上的血。 是張九然仰頸時落在臉上的光。 是張九然和她在水牢時擊掌一笑。 是她主動滾進火盆時尖銳的疼。 是那些被踐踏的生命。 是她無能為力的尊嚴。 是她被人壓在地上時,仰頭看見、一路往前地……李歸玉。 她需要一個宣泄之處,去把那些嘲諷和高高在上紛紛碾碎。 那些壓抑在她心中的憤怒和苦痛在這場廝殺中爆發開來,她仿佛是感覺不到疼。 刀砍在她背上,她一刀斬過面前人的脖頸。 長槍擦過她的手臂,她抬手一繞,將對方拖行后退后猛地折斷,縱身一躍插回對方頭顱。 她滿眼血色,像是張九然在大殿濺在她眼睛里的血未干。 旁人看她殺得兇猛,趕緊圍剿上來,讓小部隊護送著李歸玉趕緊逃。 然而根本沒有人能攔住她,她搶了長槍橫掃而過,緊追著李歸玉不放。 一次次圍剿,一次次突圍,李尚文被她追得踉踉蹌蹌奔逃將近一里,周邊人殺了個干凈,李尚文看著最后一個被洛婉清捅到地面,他嚇得慌忙逃跑。 洛婉清將刀從對方身體中拔出,抬眼看向正在逃跑的李尚文,抬手一甩,刀便穩穩落在李尚文面前。 李尚文嚇得驚叫出聲,兩腿一軟,就倒在了地上,不敢動彈。 洛婉清平靜朝他走去。 她周身是傷,但她是黑衣,血色完全看不出來,她拿著李歸玉的匕首,逼近面前滿眼惶恐的人。 李尚文看她走過來,哆嗦著后退:“不……你不要殺我。你要什么我們好好談,我是太子,我母后是皇后,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br> “廢太子,也能叫太子嗎?” 洛婉清開口,李尚文一愣。 他猛地睜大眼,驚喝出聲:“監察司?!你是監察司的人?!謝恒要殺我?我已經不是太子了他還不放過我?!” “不是他要殺你?!?/br> 洛婉清果斷否決,她半蹲下身,平靜看著李尚文:“是我?!?/br> “你?”李尚文不可思議,“你要殺我?為什么?” “今日大殿上的信,是你寫的,對嗎?” 李尚文咽了咽口水,他不敢答話,洛婉清刀刃抵在他脖子上:“是皇后口述,你筆錄,是嗎?” “不是我干的?!崩钌形募贝俸粑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幫母后寫點東西,我什么都不知道?!?/br> “信都寫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洛婉清覺得好笑。 李尚文閉上眼睛,怕得哭出聲來:“我知道,可不是我做的!是我母后,是我舅舅,是他們!” “為什么?為什么要陷害秦氏?” “母后懷疑他們還有崔氏留下的東西?!?/br> 聽到這話,洛婉清動作一頓,她冷眼抬眸:“什么東西?” “我不知道,我也只是聽母親說了一聲。那時候我才十幾歲我真的不知道!你放過我,”李尚文討價還價,“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你放過我?!?/br> 這話讓洛婉清有一瞬心動,她想了想,只問:“你認識洛曲舒嗎?” 李尚文面露茫然:“誰?” “那可惜了,”洛婉清輕笑一聲,“你知道的,好像沒有價值?!?/br> 李尚文呆住,洛婉清垂下眼眸,問了最后一個問題:“為什么殺燕三紅?” “我不是故意的?!崩钌形挠行嵟?,“是她……她出來賣……她還不肯……” 話沒說完,洛婉清便聽不下去,手上一壓,干脆利落割斷他的喉嚨。 血噴在她臉上,洛婉清抬手放在他脖頸,感覺他的脈搏徹底停止,她才站起身來。 今夜大雨,會沖刷她的痕跡。 她沒帶任何監察司的東西,用的都是從他們手中奪來的武器,她的武學路子也是胡亂學的基礎招數,沒什么特別的傳承。 她在原地掃了一圈,看了一眼周身,確認沒留下任何東西后,足尖一點,清理著痕跡,急奔離開。 她身上帶傷,但黑衣在夜色中看不出什么血跡。 她接著夜色潛入監察司,一進去就看熱熱鬧鬧,仿佛是要辦什么宴席。 她不敢多看,悄無聲息奔上后山。 后山只有謝恒和四使居住,今日謝恒應該帶著四使忙于處理后續事宜,她知道他們有個密室,一貫在那里議事,現下大概率不在庭院。 她沿著青石板道一路急奔上山,剛到門口,就見謝恒撐著雨傘站在青石臺階盡頭。 他一身白衣黑衫,鶴冠半挽,沉靜如石的眼垂眸看著她。 他好似是在等她,但洛婉清不敢想。 她緊張看著謝恒,在袖子里握緊李歸玉的匕首,故作鎮定道:“公子?!?/br> 謝恒平靜看著她,只問:“去了哪里?” “為張姑娘買點東西,結果遇到有人埋伏?!甭逋袂宕瓜卵垌?,半真半假說著。 她身上傷是瞞不住的,倒不如找個合適的理由。 謝恒不說話,洛婉清垂眸行禮:“若是無事,屬下先退下療傷?!?/br> 謝恒沒有應聲,洛婉清撐不住和他周旋,大膽提步上前。 她周身都被雨淋濕,雨珠順著她的發一路垂下。 她臉色蒼白,身上的傷明顯很重。 然而饒是如此,她卻沒開口同他請求一個字。 他有些無力。 他也不知道是為什么,他突然很希望她能開口讓他幫忙。 崔觀瀾也好。 謝恒也好。 她能將她的打算,將她想做的事,像當年初見時一樣,大大方方說出來。 當年她能拼盡全力到他面前,求他討個公道。 可如今…… 她卻不信任何人,會幫她討什么。 而她之所以不信,就是因為,當年他那么風輕云淡將她搏命一求駁回。 他不知道該說是誰錯。 再回頭,再來一百次,那樣的場景,他或許都會同樣讓她去嶺南。 可是看她一人獨身前行,他卻還是覺得后悔。 如果當年他能幫她,如果當年他拉她一把,她此刻,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仿佛是當他不存在一般,一個人搏命去做一切。 他忍不住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臂。 洛婉清警惕抬眼,就聽謝恒道:“下午你一直呆在我這里?!?/br> 意識到謝恒是在說什么,洛婉清睜大眼,謝恒垂著眼眸,沒有看她,只道:“戌時兩刻是你的慶功宴,白離在里面等你,你去上藥,等一會兒不要讓人察覺你受傷?!?/br> “公子……” 洛婉清唇齒輕顫,謝恒放開手,淡道:“進去療傷。我讓朱雀和玄山去清理后續了?!?/br> 聽著這話,洛婉清沒有動作,她愣愣看著謝恒。 謝恒抬眸:“走不動了?” “不是?!?/br> 洛婉清這才回神。 謝恒看了一眼自己屋子:“進去?!?/br> 聽得命令,她腦子完全無法運轉,茫然走回去。 走在路上,她有些想不明白。 謝恒知道了? 他知道,為什么還要幫她? 廢太子也是皇子,她殺了廢太子,若被查起來,那也是大罪。 謝恒不管,那就是她一人的過失。 謝恒管,未來,那就是謝恒的把柄。 他為什么還要管她? 洛婉清腦子一團亂麻,她呆呆走進房間,就見白離已經等在原地,她看見洛婉清,站起身來,溫和道:“快,我看看?!?/br> 洛婉清見到白離,后知后覺心虛起來,低喃開口:“師父?!?/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