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出口，他終于覺得舒服了些，他突然又想起來，阻止道：“不，不用你準備，我自己來刻?！?/br>
    “殿下？！”

    跟在李歸玉身后的管家震驚抬眼，隨后忙道，“殿下，若讓人看見牌位……”

    “那就把看到的人都殺了?！?/br>
    李歸玉平靜出聲，回頭看向管家。管家愣愣看著面前人冷靜得讓人害怕的眼睛，聽他一字一句道：“小姐說了，她要日夜看見我，以免黃泉太冷，她找不到我的來處。不讓她日日看著我，她找不到我怎么辦？她死了，”李歸玉歪了歪頭，輕聲道，“該回到我身邊了?！?/br>
    管家說不出話，他看著李歸玉轉身走進和揚州那位洛家小姐閨房擺設一模一樣的房間，聽他冷靜命令：“把她的尸體找回來，她活著是我的人，死后入我的墳。哪怕只剩一根頭發，都給我帶回來?！?/br>
    “我的小姐，”李歸玉仿佛還是當年那個等待小姐梳妝的侍衛，撩起衣擺，跪坐在外間桌前，一瞬間，他低眉垂眸，氣息盡斂，像是再溫和不過的一位江南青年，輕聲道，“總是得回到少言身邊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李歸玉：“我的小姐，總是得回到少言身邊的?！?/br>
    謝恒：“她回不來了，找新對象了，過得好得很，勿念?！?/br>
    李歸玉：“你找死？”

    謝恒：“略略略”

    第二十七章

    ◎在下便是您的影使，崔恒，字觀瀾◎

    她聲音不大，但整個庭院太過安靜，就顯得這句話極為突出。

    所有人都看過來，包括那位神色帶冷的監察司司主。

    他目光在她身上血色一凝，隨后氣勢收斂了幾分，輕聲道：“朱雀，帶她先去療傷?！?/br>
    “是，公子?！?/br>
    朱雀聞言，趕緊招呼洛婉清：“起來吧，跟我走?！?/br>
    洛婉清起身，跟著朱雀離開，離開前，她回頭看了一眼，便見謝恒轉頭看向詢問來傳話的人，微微皺眉：“洛婉清呢？也死了？”

    她聽著謝恒問話，有些奇怪。

    沒什么謝恒會特意問她？那日她告狀，謝恒不是直接走的嗎？竟也知道她？

    她心生疑惑，但不敢多加停留，跟著朱雀走出庭院，忍不住道：“朱雀使，這洛家是什么人，洛婉清又是誰，為何司主如此關注？”

    “以后你可以跟我們一起叫公子?！敝烊缸咴谇懊?，漫不經心道，“司主都是叫給外人聽的，你要知道，你跟的不是監察司，是咱們家公子，日后聽誰的，效忠誰，心里要清楚?！?/br>
    聽到這樣的提醒，洛婉清不敢多說，恭敬道：“是?！?/br>
    “這洛家原本是江南富商，家主洛曲舒，因為私鹽案入獄，被判死刑，家眷流放嶺南?！敝烊敢娝幘?，便回到了她的問題上，倒也沒遮掩，仔細說道，“本來這種小案子根本到不了公子面前，結果發生了一點小事情，讓公子注意到了，公子打算親自提審洛曲舒錄囚，結果發現那洛曲舒，居然在牢獄中畏罪自盡了?！?/br>
    洛婉清聽到這話，忍不住捏起拳頭，輕聲道：“之后呢？”

    “咱們監察司辦了這么多案子，十個畏罪自盡，九個有貓膩，我們能不懂？”朱雀嗤笑出聲，隨后又有些遺憾，“但當時什么證據都查不到，公子就打算把這個案子放一放，和另外幾個案子并一下。沒想到這時候那個洛家大小姐洛婉清，居然自己想盡辦法到了公子面前告狀，”朱雀比劃起來，“你不知道，那洛小姐長得天仙似的，一看就是那種一碰就碎了的美人，居然把水牢給挖通了，還殺了一個影衛，這是什么決心??？但是吧，她還是被公子給勸走了，公子答應她，日后會給她平反。結果沒想到……”

    朱雀沒有說下去，臉上浮現出幾分憐憫，嘆了口氣：“人算不如天算，這洛小姐也是命薄。公子是個守信的人，”朱雀搖搖頭，“現下心里怕是不好受?！?/br>
    洛婉清靜靜聽著，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庭院還通明的燈火。

    那天屏風后的人……竟然是謝恒嗎？

    他竟是真的打算給她家翻案？

    如果是放在過去，朱雀說這些話，她可能就信了。

    可如今一路走來，這三個月，她已經看到這么多冤案。

    張九然的父親，秦玨的全家，加上她洛婉清，天下之大，監察司就算想管，哪里能管得過來？

    她一個江南小案，憑什么讓謝恒一個監察司司主注意？

    若當真是為了一份公道，謝恒為何不為其他人討？

    洛婉清心上冷笑，面上卻沒有半點表現，只假裝好奇道：“發生了什么小事，讓公子注意到這種小案子？”

    “你這人還挺愛打聽的?！敝烊敢恍?，洛婉清心上微緊，意識到自己問太多，正想道歉，沒想到朱雀緊接著就夸贊，“好習慣！優秀的探子，就該有這種品質?！?/br>
    洛婉清哽了一下，一時竟有些哭笑不得。

    朱雀也沒隱瞞，甚至有興奮，壓低聲道：“這事兒我和你說，你不要和其他人說?！?/br>
    “自然?！甭逋袂迳裆?，“大人放心?！?/br>
    “那個洛婉清，”朱雀神神秘秘，“之前是現在三殿下的未婚妻，就民間回來那個三殿下，你知道吧？”

    “知道?！甭逋袂謇淞搜凵?，不由得捏起拳頭，克制著情緒點頭，“天下聞名?！?/br>
    “那個洛婉清啊，喜歡咱們司主！”

    這話一出，洛婉清有些懵，震驚抬眼，不由得發出一聲疑問：“??？”

    她喜歡謝恒？她怎么不知道？

    “你這什么眼神？”朱雀見她神色，立刻不滿起來。

    “大人……”洛婉清立刻反應過來，收斂起震驚，疑惑道，“大人怎么知道的？””

    “我聽見的?！敝烊笌Я诵┰S驕傲，認真解釋，“那個三殿下我們監察司盯很久了，那天他去牢房看這洛婉清，他的人把監察司的人都逼遠了，我氣不過，親自過去偷聽他們說話?！?/br>
    “你聽到了？”洛婉清眨眨眼。

    朱雀面上略顯尷尬，輕咳了一聲：“沒聽全。那個，”朱雀認真道，“三殿下很強的?！?/br>
    “哦?！甭逋袂妩c點頭，“那你聽見什么了呢？”

    “我就聽見一句，”朱雀認真道，“洛婉清說她喜歡咱們公子，從小就喜歡，三殿下就是她的將就，還要拿三殿下的人頭祭她和公子的喜酒。這可太給咱們公子臉了！這種事我必須讓公子知道，我馬上就回來稟報了。結果公子聽了她爹名字，就決定親自錄囚了?！?/br>
    洛婉清聽著，突然很慶幸現在換了個身份。

    她這輩子都不想用洛婉清的身份見謝恒了，太丟臉了。

    她艱難擠出一個笑容：“公子和這洛曲舒認識？”

    “這就要問公子了?！敝烊嘎柤?，轉身走在前面，“但這洛曲舒是崔氏門客，公子母族乃崔氏，認識也不奇怪?！?/br>
    洛婉清沒說話，她默默記下這些信息，跟著朱雀上了一座小樓，進了屋子。

    朱雀給她開了房門，指了房間道：“咱們監察司女司使不多，這座小樓原先是白離姑姑一個人住，現下分你一個房間，等白離姑姑回來，你再聽她安排?！?/br>
    洛婉清聞言點頭，白離這個名字她是從柳惜娘那里聽過的，這是監察司最好的探子，聽朱雀叫她“姑姑”，年紀應該不小。

    “全憑朱雀使安排?！?/br>
    洛婉清行禮，朱雀點頭，頗為滿意她懂事，隨后道：“等一會兒大夫和女侍會過來給你看診上藥，咱們監察司其他沒有，錢是管夠的，我觀你是會醫術的，想要什么藥直接和女侍說?！?/br>
    “那……”洛婉清遲疑著，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的月俸……”

    明日她就要去醫館贖張九然，馬是監察司的，今日監察司沒有問她，怕是忙忘了，但明日問起來，她好歹得把馬還了。

    還了馬，她身無分文，又拿什么去管張九然？

    而且張九然身上的蠱蟲不知怎么辦，到時候不管是續命還是養人，都是銀錢。

    “月俸？”

    朱雀聽洛婉清詢問，隨后反應過來：“哦，監察司的月俸都是每月月底統一給，不多，二十兩銀子。但是你若是要用錢，可以直接告訴你的影使，每個司使月額度不同，你的影使會幫你提交審批的。日后你除了執行任務外一切雜事，都由影使為你安排?！?/br>
    洛婉清聽著朱雀的描述，慢慢反應過來：“那我的一切不都是影使包？”

    “是啊，你就賣命就行了?！敝烊更c頭，“影使會照顧你所有事情。什么準備武器、衣服啊、找大夫、找關系、易容……影使包辦，你指揮他就行。不過你剛進來，一般會分一個司使剛死的老影使來帶你，那畢竟是前輩，還是暫時多聽他的?！敝烊柑狳c她，“等你熟悉監察司后，你們之間就以你為主導，他做輔助了?！?/br>
    洛婉清聽著，不由得期待起來，隨后道：“那我的影使什么時候回過來？”

    “明日吧?！?/br>
    朱雀思索著，“等會兒我幫你去找玄山問問，這是他管?！?/br>
    “多謝朱雀使?！?/br>
    洛婉清笑起來，認真感謝。

    朱雀點頭，隨后道：“若沒事，我走了?！?/br>
    說著，朱雀便轉身要離開，電光火石間，洛婉清突然想起來：“那個，朱雀使?！?/br>
    朱雀疑惑回頭，洛婉清認真道：“秦玨如何了？”

    朱雀動作一僵，他下意識想問，問的是哪個秦玨。

    但他也不確定洛婉清到底知不知道這一路秦玨換過身份，他只能按著現下洛婉清可以知道的情況尷尬道：“活著，人沒事。找到他的時候手里有三十把鑰匙，入圍成為影使了?！?/br>
    洛婉清舒了口氣，朱雀突然轉過彎來，試探道：“你想要秦玨當你的影使？”

    洛婉清愣了愣，她倒沒這個念頭，但是秦玨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她點了點頭，只道：“我無甚意見?！?/br>
    朱雀面露尷尬，遲疑著開口：“那……那我回頭商量一下?！?/br>
    洛婉清行禮：“全憑朱雀使吩咐?！?/br>
    朱雀點頭：“好，那你好好休息，此事重大，我走了?！?/br>
    說著，他便急急忙忙離開了房間。

    洛婉清疑惑看著他有些過分慌張的背影，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

    她在房間稍微坐了一下，一個女侍便出現在門口，她領著大夫和藥童，扣門上前，洛婉清讓他們進來，給她看診包扎，她念著張九然的病情，又同大夫要了一些續命的藥材。

    監察司極為豪爽，她要這些藥都價值不菲，大夫卻眼都不眨就開給了她。

    洛婉清盤算著這些藥價，覺得日后若是錢不夠用，她就從監察司倒賣藥材出去，倒也可以補貼一二。

    包扎好傷口，做了簡單清晰，女侍給她鋪好床，她終于得以睡下。

    這床比過往她在揚州時都要舒適許多，可她有些睡不著。這幾個月，她警戒慣了，突然讓她放松繃緊的神經，她竟有些不習慣。

    而且有太多的事需要她處理。

    張九然要怎么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