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不行,不能這樣。 洛婉清逼著自己冷靜下來,觀察對方的路數。 這樣一味躲避下去,她就是被溫水煮青蛙,早晚要被這女瘋子耗死。 “刀行王道,一刀所致,無堅不摧?!?/br> 秦玨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來,她驟然意識到自己的問題。 是了,刀行王道,她怎么可以躲? 她每次躲避,都是藏住她的刀鋒,銀蛇大開大合,這才是刀道。 想到這里,她二話不說,在銀蛇揮刀之時,沒有再躲,轉手為攻,一刀朝著銀蛇砍了回去! 銀蛇刀刃襲向她的要害,她的刀刃砍向銀蛇手臂,銀蛇面色微變,猛地回刀,一刀接住了洛婉清的刀刃。 洛婉清壓住銀蛇刀刃瞬間,她立刻察覺不對。 銀蛇的刀比她的輕一些,按理說銀蛇刀長那么多,不可能比她輕,唯一的解釋就是鑄刀時,銀蛇希望能兼并速度,所以特意將刀制輕了些。 所以她每次進攻都是由上往下揮砍,這樣一來,才會有一股天生的沖力彌補刀輕的缺陷。 一旦離開由上到下的進攻方式,那銀蛇輕刀的缺陷立刻暴露無遺,根本不敢和她硬抗。 柳惜娘的內力雖然只有一半,但洛婉清仍舊隱約感覺到并不輸于——不,甚至強于面前銀蛇。 如果她奮力一擊,很可能,足以斬斷銀蛇的刀。 想到這里,洛婉清立刻改變策略,再也不防守,一刀一刀朝著銀蛇由上往下砍,她只揮刀,她的刀不快,但是每一次都是蓄力重擊,銀蛇根本不敢硬接,只能一退再退,完全近不了洛婉清的身。洛婉清見狀,打算一鼓作氣,將所有內力猛地一提,意圖聚于刀刃,然而也就是那一瞬間,周身劇痛,洛婉清當即停下動作,也就是那片刻,銀蛇趕緊反守為攻,一刀狠狠砍了過來。 洛婉清本能側身一翻,仍舊被銀蛇削下一塊rou來。 被削下rou的肩頭在痛,但她全身大大小小仍舊有無數個點在痛。 她顫抖著握著刀,清楚意識到,這是經脈的問題。 不是筋脈寬度,而是有一些位置,骨骼位置不對,那一個位置的筋脈就極為狹窄,內力根本無法通暢運轉,想要將內力運轉到極致,除非削平那些阻礙筋脈的骨骼,不然絕無可能。 這就是秦玨說的塑骨。 可她來不及了。 銀蛇的刀離她要害越來越近,洛婉清呼吸越來越急促。 她滿身都被砍出傷口,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直到最后,銀蛇一刀朝著她的腰部橫砍而來,洛婉清橫刀一擋,被銀蛇猛地撞飛,狠狠撞到地面。 她趴在地上,滿身是血,渾身疼得厲害。 銀蛇喘息著收起刀,冷聲道:“結束了,柳惜娘,你比我想象的弱?!?/br> 洛婉清沒說話,聽到這句“結束了”,她腦海里一瞬有無數事,無數人。 她不能死。 她不能死在這里。 她已經走在去東都的路上了,她已經從嶺南回來了。 她毀了臉,丟棄了身份,失去了家人,重新鍛造筋脈,她走到這一天,絕不是趴在這里人任人踐踏。 “你揮下那一刀,必須心無雜念,才沒有遲疑。只有這樣,你才能把刀拿起來?!?/br> 秦玨的聲音響起來,洛婉清捏緊刀。 她腦里是她在監獄里,她山間,樹下,河邊,一次又一次揮刀。 她還有刀。 她還有一刀! 站起來,洛婉清你站起來。 你不能死在這里。 你保證過,秦玨和你,都會去東都。 洛婉清握住刀刃,提起一口真氣,扶著自己猛地爬起來,朝著疾沖過來的銀蛇而去! 她們都很快,奔跑間,洛婉清將內力沒有任何約束徹底放開! 真氣恍如沒有約束的洪流,一瞬涌灌她周身筋脈。 不夠的,拓寬! 阻攔的,踏平! 頃刻間,真氣侵沒她整個身體,筋脈炸開,阻攔的骨骼驟裂碾碎,血色綻在她周身,劇痛將她整個人神智淹沒,她的刀和銀蛇的刀猛地撞在一起,而后沒有任何阻攔,瞬間橫過銀蛇刀刃,長刀斷裂剎那,洛婉清刀刃順勢割開了她的頭顱。 刀勢消失那瞬間,洛婉清感覺自己周身疼得顫抖。 她感覺眼前是血,全是血,她根本無法思考,憑著直覺,跌跌撞撞轉身,將所有東西都拿了起來,掛在馬上,然后掏出包裹里的面具帶在身上,提著刀翻身上馬。 她之前嫌棄秦玨給的單子什么亂七八糟的都有,但現在突然發現,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也不知什么時候就會有用。 她沒有力氣,整個人都趴在馬上,一手提刀,一手駕馬,朝著秦玨的方向就沖去。 她希望他活著。 她希望她每一句承諾都能成真,希望每一場犧牲都有意義。 她駕著馬,一路狂奔。 而這時候,秦玨已經殺得滿身是血,他看著被他特意留下來審訊的人,握著奪來的軟劍,一手持劍指地,一手負在身后,笑道:“還不說?那要不我換個簡單的問題,你們應該還安排人在監察司等著殺我吧,誰?” 沒有人說話,抱著琵琶的紅衣女子手中琵琶只剩一根弦,她跪坐在地上,勉力試圖撥動最后一根弦,軟劍卻如靈蛇一般探來,纏繞在她手指上。 女子抬頭,看著面前姿態如仙、卻滿身染血的青年,聽對方問:“是不是柳惜娘?” 女子露出陰毒笑容,嘶啞出聲:“道宗之人,竟如此惡毒心腸,若你祖師爺得知……” 話沒說完,秦玨劍瞬間劃過她手指筋脈,女子慘叫出聲,劍就搭在她脖頸上,秦玨冷著聲,只問:“是不是柳惜娘?” 女子沒說話,也就是那一瞬間,遠處傳來馬蹄聲。 秦玨動作一頓,隨后露出笑容。 “罷了,是不是,她來就知道了。若我沒猜錯——”秦玨將劍一挽收入身后袖中,側身回頭,笑著道,“她是來殺我的吧?” 然而音落那刻,入眼卻是一個滿身是血的姑娘。 她還穿著他給她買的白衣,臉上帶著純白描著桃花的面具,血色在白衣裳大片大片盛開如海棠之色,艷麗無雙。 秦玨直覺不對,卻還是戒備握劍,在姑娘駕馬沖入人群沖向他剎那,他下意識揮劍而去,直取對方首級。 然而對方卻是不躲不避,朝他伸出手來,秦玨見狀,驚得睜大眼睛,猛地止住劍意。 就這剎那愣神,他就被對方抓住手腕,一把拽上馬去,拉著他的手扶在腰間,低喝了一句:“抱穩我!” 說著,女子就朝著風雨閣的人橫刀砍過,越過人群,領著他縱馬而去。 直到沖出人群,秦玨還沒反應過來,他愣愣抱著洛婉清,等到徹底遠離,他才反應過來,見到洛婉清滿身的血,一把搭在她脈搏上,急道:“你自己塑骨,瘋了?!” “秦玨我們約定一件事?!?/br> 洛婉清確認安全,自己也撐不住,周身真氣外泄,眼前越來越黑。 她感覺自己冷得發抖,胸口氣血翻涌,但她想到方才秦玨那一劍,她清晰知道,對方想殺了她。 至少剛才那一瞬,他想殺了她! 這個混賬東西,她拼命回來救他,他居然想殺她! 想到這里,洛婉清一口血噴出來,秦玨趕緊攬住她的腰,將她撈在她,把真氣送過去,急道:“你先別說話,控制真氣不要外泄!” “以后我不過問你,你別過問我,”洛婉清顫抖著,縮在他的懷里,“我信你一次,你也別疑我,不然……” 她氣息越來越弱,卻還是咬牙:“我宰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采訪:“你這種人,為什么會喜歡一個人?” 某人:“因為,她每一次朝我沖過來的樣子,都太決絕,太奮不顧身了。雖然都是她的無心之失,但都是我的命中注定?!?/br> 【小劇場·2】 面對老婆: 某人:“jiejie,jiejie,柳jiejie……” 面對其他人: 琵琶女:“黃泉路上jiejie可以告訴你……” 某人:“當我jiejie?提前找死” 第十九章 ◎日后別讓人隨便對你好◎ 秦玨聽她說著狠話,倒也不甚在意。 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后,思索著自己最初就放了信號,監察司的人應該已經趕到,那些人都受了重傷跑不遠,應當會被羈押候審,這才安心下來,隨后看向懷里意識漸消的女子,想了想,見不遠處有一戶人家,便直接直接沖了過去,抱著洛婉清大步跨入那戶人家家門。 主人急忙迎上來,秦玨抬手就是一把金珠,冷聲道:“借宿一宿?!?/br> 主人見到金珠和秦玨滿身的血,不敢多言,趕緊拿了金珠,招呼著家里人離開。 洛婉清不敢睡,她勉力支撐著自己的神智,斷斷續續聽著秦玨的聲音。 這個人方才想殺她,他已經不安全了。 她剛才說那些話,也不過是想盡量穩住他,期望他沒有那么壞,那她這一番搏命之情,或許能換他一點良心。 但現在她一個字都不敢信他,在他旁邊根本不敢睡。 她這點心思秦玨如何不知,但他掃了一眼她的狀況,也不想理會她這點彎彎繞繞,將她直接放在床上趴下之后,伸手就去觸碰她的椎骨。 察覺他要碰的位置,洛婉清神色一凜,拼盡全力回身,猛地抓住他的手,急道:“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