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夜沉迷 第2節
虞清雨的耐心已經告急,尤其是在這里聽著父親的念叨更是煩躁。 站起身,紅唇勾起淺淡的弧度:“你這么喜歡他,那就自己招待吧,我不奉陪了?!?/br> “清雨?!?/br> “虞清雨!” 虞清雨頭也不回,長裙拖在身后,薄紗行走間搖曳出婀娜的曲線。 “都是你給她慣成這樣的?!庇莘隄杀粴獾妙^疼,將矛頭調轉至蘇倪。 “……” 蘇倪沒有理他,只是沖著她離開背影喊了一句:“早點回家,清雨?!?/br> 虞清雨腳步一頓,抿唇,肩背微僵。 繼母尚且關心她的安全,親生父親卻只關心他的女婿。 還不算女婿,名義層面的,還沒有過那道儀式。 “小姐,回老宅嗎?”張司機問。 “……” 虞清雨心煩意亂,根本不想回那棟別墅。 視線轉向窗外連綿的雨,脖頸挺直,手指卻默默攥緊了手機,安靜的車廂氛圍讓她幾乎喘不過來氣。 良久,她松開了手指,忽然報了個地名。 馮黛黛發過來的那條消息。 方才只是隨意一瞥,卻已經熟記于心。 “好的?!?/br> 雨勢漸小,勞斯萊斯轎車踩過路面淺淺水灣,濺起點點水花。 一輛邁巴赫恰時相向經過,水漬在急速行駛中攀上車身。 綠燈亮了,司機踩下油門,車輛加速奔馳而過。 一張深邃清俊的側臉在她余光中略過,她沒在意,唯有閃爍霓虹映照在眼底,緩緩散開星點。 更沒有看到閃爍的轉向燈折射過左視鏡,映照在她的面頰上。 “小姐,到了?!?/br> 張司機先下車替她打開后座車門,一把黑色大傘撐在頭頂。 虞清雨沒動,環顧四周,老舊的底層樓房,墻面斑駁的漆皮,還有樓道大門上的鐵銹。 宋執銳就住在這里? 一塊重石壓在她心里,快要喘不過氣來。 雨夜里濕濘的泥土味,春日里玉蘭花的清香,還混雜了些說不清什么味道的腥臭味。 虞清雨皺了皺眉,金色流光的高跟鞋踩進水洼中,泥點濺上她華美精致的高定禮裙。 頭頂的路燈壞了,只有樓房中偶爾一盞燈光亮著,卻掩不住她艷若桃李的一張俏臉。 華裙富麗,妝容明燦。 虞清雨與周遭一切格格不入。 “小姐,您……” 虞清雨提起裙角,接過傘柄:“我自己去吧,你在這里等我吧?!?/br> 張司機沒說話,點頭后退一步。 按照馮黛黛發過來的地址,她在小區里轉了兩圈,方才在找到角落里的那幢隱蔽的三層小矮樓。 高跟鞋踩過大門前的石板地,高低不平的路面,虞清雨差點沒站穩。手掌剛扶上墻壁,脫落的白漆又讓她急忙收手。 陰冷的樓梯間,潮濕的味道,提著裙角的手指緩緩縮緊,她的眉頭擰得很緊。 從幾億的別墅區搬出去,虞清雨根本沒想到宋執銳會住在這個地方。 輕輕敲響三樓的那扇鐵門,有細碎的粉塵掉落。 “誰?”遙遙一陣男生由遠及近。 是好久不見的宋執銳。 “是我?!庇萸逵甑穆曇艉茌p。 那扇剛剛打開一條小縫的大門,忽地又被闔上,震耳的一陣摔門聲,門前粉塵簌簌震落,嗆得她鼻子發癢。 門里透過的那一絲光線,滅了。 良久良久,在樓道里那盞忽明忽暗的聲控燈滅下的那瞬間,他的聲音才緩緩再起,帶著點啞意。 “清雨,我聽說你明天就結婚了?!?/br> “執銳哥……” 宋執銳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他的語氣很急很快,說不清的情緒一閃而過。 “那就祝你新婚快樂?!?/br> 虞清雨的手指順著那扇鐵門慢慢滑落。 新婚快樂嗎? 漫長的沉默后,長睫垂下細碎的陰影,虞清雨鼻子微酸,許多話在嘴邊,卻不知道如何說起。 “那——” “清雨?!币宦暅\淺的嘆息落下,“你值得這個世界上最好的?!?/br> 一句話已經阻絕了她所有想說的話。 她早該想到的答案。 “作為我們最美麗的新娘子,這個時候你該回去睡美容覺了?!彼螆啼J的聲音里似乎帶著淺淺的笑意,一如既往的溫和,就像他平時哄她一樣。 可現在卻在冷酷地下著逐客令。 “清雨,我就不留你了?!?/br> 陰冷的雨氣從裙角向上蔓延,從腳底涼到心窩。虞清雨知道這個時候她該走了,可她挪不動步子。 “我……你……” 可也不知道要說什么。 “你不讓我進去坐坐嗎?”指甲刺入掌心,尖銳的刺痛讓她清醒,她強撐著抬起頭,最后一次試探。 又是沉默的安靜。 隔壁家電視機里放著的音樂聲格外清晰,她聽到那句有名的歌詞—— “那就算了吧,再愛都曲終人散?!?/br> 心跳猛地一震,她下意識地抬眸望向那扇緊閉的大門,那道歌聲也同樣傳到門里的宋執銳耳中。 兩個人十幾年的默契,大概就體現在這之上。 分明都知道答案了,卻誰都沒有先開口。 虞清雨咬著下唇,水霧在瞳孔中朦朧聚起,又緩緩消退,肩頸卻無形間挺得更直。 最后還是宋執銳先開的口:“寒舍簡陋,就不留你了?!?/br> “執銳哥……” “大晚上的讓不讓人睡覺了,恩恩愛愛不能回家說嘛!”隔壁鄰居尖銳的男聲平地起音,所有眷眷留戀登時消弭。 “……” 隔著那扇陳舊的大門,宋執銳說:“清雨,我們已經不是一路人了?!?/br> 殘酷又現實。 是逃避,也是決絕。 虞清雨手頹然放下,他的拒絕已經很清楚了。 或者他們從來都不是一路人。 喜歡宋執銳,似乎是一件很順理成章的事情。 他們青梅竹馬很多年,虞清雨分不清那些感情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但似乎喜歡已經在她生命中許久。 只是他身邊圍的人太多,她從來擠不上去,也驕傲地不愿去擠。 有風自來,這是從前宋執銳最常說的一句話。 很不巧地適合他們倆之間的關系。 她沒說過,他也同樣沒說過。 直到宋家破產,天之驕子一朝跌落,他消失地很快,抓不到一點影子。 大概他們確實不是一路人。 不管是他破產前,還是破產后。 濛濛細雨,沾濕她的長發,雨珠掛在她的眉睫上,眨動間簌然墜落,落在她的長裙上。 精致華貴的禮裙掠過定制款的高跟鞋,長長拖尾刮過濕漉的路面,染上泥斑和水印。 夜雨冷清,一輛低調的黑色布加迪轎車,同樣停在那間老舊小區外,車窗倒映出失魂落魄的身影。 司機cao著一口不太熟練的港普:“先生,要去接太太嗎?” 坐在后座的男人低眸,修長指骨輕輕叩響中央扶手盒,筋絡分明,手腕內側臥了一枚胭脂色紅痣。 三樓的燈光滅了,暗昧落下,線條利落的側臉在車窗上投下一道俊美的剪影?;璋倒庥案?,深眸淡漠湛然,冷光微凝。 指節扣在黑色襯衫的領口處,矯正領帶一點微斜弧度。 掀開眼皮,淡淡掃過不遠處那個纖贏瘦削的身影,黑眸如墨,偏冷的音調比窗外細雨還要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