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破繭（18）

    被關鍵詞觸發記憶，文清讓想了一下，確信道：“你是朱雅楠吧?！?/br>
    “啊對，您居然還記得……”女孩頗為意外，畢竟他們之前也沒說過幾句話。

    旁邊的顧以誠亦感到驚奇。眼前的女孩妝容濃到幾乎遮蓋了原本的五官特征，就算文清讓看得見，也未必一時半刻認出來，他居然可以根據聲音對號入座。但仔細回想，他確實能記住劇組所有人的名字，包括個別沒什么存在感的工作人員。

    “好久不見，這么晚了，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文清讓莞爾，聽得出是真關切。

    “我和朋友玩劇本殺來著，時間太晚，地鐵坐到這站趕不上換乘的末班車了，就下來打個車，”朱雅楠說到一半，借著路燈微弱的光，終于發現對方的視線無法聚焦，“……文老師，您眼睛怎么了？”

    “我之前不小心撞到頭，暫時看不見了，”文清讓沒有遮掩，也未詳述事情原委，輕描淡寫帶過，“這件事現在沒有公開，還要麻煩你先替我保密?！?/br>
    朱雅楠驚訝之余連連點頭，語氣一半不可置信一半惋惜，“我一定保密，您放心……我說最近怎么好像沒看到您有演出？哎，怎么會出這種意外呢，沒事，肯定能好起來的……”

    “謝謝，借你吉言?！卑具^最初那段痛苦的日子，文清讓現在坦然多了，不能說完全接受失明的事實，至少可以直面。

    女孩站在那里努力想擠出安慰的話，一時語無倫次，他反過來照顧對方的情緒，笑著談起其他話題。顧以誠安靜地聽，沒有打擾他們。

    兩人聊了一會，朱雅楠忽然話鋒一轉，“其實，我之前一直想感謝您的，沒找到機會說?！?/br>
    顧以誠當時去看的那一場《仲夏夜之夢》，她恰好是當天負責的場務之一。演出結束后，朱雅楠才發現本該敞開那扇門是鎖著的，意味著這個互動環節必然出現了問題。她心驚膽戰了好一陣，文清讓卻似乎沒和劇組提起這件事，也無人找她問責。

    逃過一劫，朱雅楠覺得應該道個謝，始終沒想好怎么開口。后面她另尋工作機會，文清讓也不在這個劇組了，這件事便不了了之。

    “終于說出來了，”她講完，松口氣，“我真的憋了好久啊，感覺特別過意不去……”

    文清讓失笑。他當時確實沒覺得這有什么，從業這么多年，舞臺上的大小意外層出不窮，有時臨場發揮反而能成為演出的神來之筆。沒想到小姑娘心結一直憋到現在，早知道就主動和她提了。

    “沒關系，我倒是因此收獲了一次非常特別的觀眾互動，現在想想還挺有意思的?！彼氲侥莻€夜晚，黑暗中一閃而過，不可言說的心動，聲音不自覺溫柔起來。

    順帶收獲了一個男朋友，因緣際會實在奇妙。

    神秘觀眾本人在旁邊專注望他，因為這只有兩人共享的秘密而揚起笑意。

    朱雅楠不知道這一層，還欲說些什么，瞥見自己叫的車正緩緩駛過來，“那……文老師，我就先走了，希望您早日康復?！?/br>
    “好，注意安全，到家了可以給我發個信息，”文清讓轉向身邊人，“以誠，你記一下車牌號吧?！?/br>
    顧以誠應下，朱雅楠連連擺手，“沒事，不用，我把行程分享給我室友了?！?/br>
    她剛要拉開后座車門，忽然“啊”一聲，對司機說等幾分鐘，又折回他們面前，急切道：“文老師，我剛才想起來了！”

    “嗯？”她一驚一乍，文清讓有點沒反應過來，“怎么了？慢慢說?！?/br>
    “我有個親戚，之前也是撞到了頭，沒您情況這么嚴重，但視力模糊，好像是有淤血什么的，去醫院說不建議手術，后面吃藥恢復了，”朱雅楠語速飛快，聲音里洋溢喜悅，“我等下就問問是什么藥，您留個地址，我給您寄過來，萬一有用呢，試試看?！?/br>
    司機在那邊不耐煩出聲催促，沒時間給他們詳談。顧以誠于是拿過文清讓的手機，在微信聯系人里找到朱雅楠，飛速敲下收件信息發過去。朱雅楠似乎并不好奇他們兩人的關系，說明天就把藥寄過來，風風火火坐上車走了。

    車子消失在視野中，周圍恢復安靜。顧以誠左右看看，確認無人，在夜色中牽起文清讓的手，十指緊扣。

    文清讓怔愣一瞬，隨即臉上漾開柔軟神色。對方大約和自己心照不宣地想到同一個場景，恰好也是在仲夏夜，竟然已經是兩年前的事。

    熟悉的聲音帶著笑，被濕潤的風吹到耳畔，“這次我真要帶你私奔了，反悔也沒用的?！?/br>
    無論戲中還是戲外，他都可以安心將自己交到對方手上，不用擔心會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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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雅楠很有效率，藥第三天早上就寄到了，微信上發來詳細服用說明。文清讓表示感謝，并轉賬給她，對方拒收，語音回復說您能好起來就行。

    雖然感謝對方的熱心，文清讓和顧以誠其實沒抱多大希望，各種中西藥都吃過，毫無效果，不過已經這樣了，索性死馬當活馬醫。顧以誠把藥的成分發給父親，對方找人看過，說主要功效是活血化瘀，應該沒什么明顯的副作用，試試也無妨。

    每天按時定量服用，過了半個月，居然有了些許變化——文清讓依舊看不見，但眼前世界不再是一片黑暗，他驚喜地發現，自己可以感受到光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