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飛鳶重新整理了一下衣袖，就被熱情的學生們圍住了，只來得及瞟了一眼林白舴，“好?！?/br>
    秦儲的車開得很快，天空逐漸變暗，像被不高明的新手畫家拿畫筆一點點抹黑，重重疊加，最終變得漆黑一片。

    目的地變了。

    秦儲看到了夜色中巨大的秦宅，像是一頭和黑暗揉為一體的野獸。

    聽到車庫聲響的汪嬸嚇了一跳，跑出來看，結果看到了秦儲的身影，“秦總怎么回來了？夫人……夫人在房間里?！?/br>
    “嗯?！?/br>
    汪嬸這才看到往日一絲不茍的東家，指間竟然夾著支煙，猩紅煙頭散出一小圈光。

    “秦總先進來吧?！蓖魦鹦牡装蛋到锌?，這還沒到日子呢，竟然就回來了。

    領著秦儲走了兩道回廊，秦儲站著不動了，“你先回去，我就來?！?/br>
    汪嬸覺得奇怪，但這一家人都奇怪，于是很快應了。

    秦儲和門外那道挺拔修長的身影對上目光。

    林白舴先笑了，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先生?！?/br>
    秦儲覺得五味雜陳，覺得這一刻什么字眼都描述不出他的心情，只是忽然伸手將煙滅了。

    林白舴為什么會知道今天他會來秦宅？

    明明他自己都不知道。

    林白舴怕回來的秦儲看不到他，故意等在從車庫出來要經過的東門外。

    還好等到了。

    “先生?！绷职佐穼⒗溊阶钌厦?，“外面好冷啊?！?/br>
    “誰讓你穿這么少的?！鼻貎㈤T打開，碰到了林白舴的手，冰涼一片，不知道等了多久。

    秦儲看他，明明下午穿的不是這套，這么冷的天氣，林白舴穿件挺括的黑風衣耍帥。

    林白舴立刻從門外鉆進來，站到秦儲面前，“真的很冷?！?/br>
    秦儲捏著他的手，冷著臉給他搓了搓。

    其實兩個人的手涼得不相上下，兩個要風度不要溫度的人在寒風凜冽的門口互相搓手。

    煙味有點重，秦儲抽的是薄荷煙，味道疏冷，因此顯得更不好接近。

    林白舴彎著眼睛看他，聲音柔軟含笑，“先生?！?/br>
    秦儲陡然反應過來，將變得暖和的手收了回來，“你回去吧?！?/br>
    “沒開車，打車來的，師傅早走了?！绷职佐氛f，“現在回不去了?！?/br>
    是故意的。

    “……”秦儲看著林白舴的眼睛就心軟了，嘴還是硬的，“在這等著?！?/br>
    林白舴鼻尖凍紅了，很認真的問秦儲，“先生要進去嗎？”

    問的什么廢話，秦儲心想，“嗯?！?/br>
    “那先生的男朋友呢？”

    秦儲怔了一下。

    林白舴問，“您還需要我嗎？”

    -

    帶著林白舴進來的秦儲闔了闔眼，秦瀾坐在中廳，背對著秦儲，像從前很多次一樣。

    “過來?！?/br>
    秦儲背挺得筆直，立在原地不動。

    “今天你不該來?！鼻貫戅D過身，目光在秦儲和林白舴身上打轉。

    秦儲看她，秦瀾面容肅穆，沒有什么表情，即使到現在也依稀能看出年輕時姣好的容貌。

    “下次我不會來了?！鼻貎φZ氣平靜。

    林白舴看到了話音剛落的一瞬間，秦瀾用力捏了一下桌子，指尖摁得泛青。

    秦儲卻只覺得說出這句話，整個人都松懈下來，像身上的重石被搬下來，砸在地面上，砸出一個大坑。

    “——你們是什么關系？”秦瀾驟然發問，像審判一樣居高臨下的盯著秦儲和林白舴。

    林白舴皺了下眉，覺得全身都被秦瀾踩在腳下，自尊和體面被踩了個稀巴爛，秦瀾的目光好像在看怪物。

    秦儲很平靜的迎著秦瀾的目光，微微側身將林白舴擋住。

    于是秦瀾露出一個很諷刺的笑容，“我已經知道了，不用瞞我?！?/br>
    “只是金錢關系吧?！鼻貫懤溧鸵宦?，露出個癲狂的笑，探出頭朝秦儲身后的林白舴說，“離他遠一點?！?/br>
    “夫人?！绷职佐反驍嗨脑?，“你搞錯了?！?/br>
    “我是喜歡他?！绷职佐沸Φ煤軠嘏?，伸手擋住了秦瀾落在秦儲的目光，“不管之前怎么樣，我喜歡他……很多人喜歡他，想離他近一點的人太多了，他的身邊真的很擠啊?！?/br>
    “我擠得很辛苦才到這里?！绷职佐返脑捒M繞在秦儲耳邊，林白舴站在他身后，說話時胸腔的震鳴傳到秦儲身上，一陣一陣，半邊身子都發麻。

    秦瀾被噎住，隨后目光扭曲，咻的將手邊的舊木梳擲到地上，發出一聲悶響，梳齒掉了兩根下來，落在地面上。

    “你睜眼看著我?！鼻貫懸е勒f，“別被他蒙騙了，別變得和我一樣?！?/br>
    秦儲手指捏得很緊，開始后悔帶林白舴進來。

    ……不應該進來的，或者說他今天就不應該去舞蹈室。

    “不一樣?！绷职佐钒櫰鹈?，秦儲第一次見他那么嚴肅的神情，沒了在秦儲面前溫暖柔和的樣子，渾身凜冽氣場，說實話還挺兇的。

    但看起來又很可靠。

    “先生和馮保男完全不一樣?！绷职佐返男亩枷癖粩囁榱?。

    父親虐打瘋狂，母親病態扭曲。

    ……他以前是怎么過來的啊。

    林白舴覺得肺腑都是冷的，一呼吸都覺得渾身要冷得結冰了，被凍成一塊一塊，“您活了這么久，竟然還沒明白這個道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