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功 第1034節
“武烈君已經前往月氏?” 胡進放下竹簡,皺起眉頭詢問道。 “什么?月氏!” 胡進身旁的勞儕聽到胡進詢問聲,一臉震驚,不敢相信的看向那名布衣將士。 月氏可是北邊外敵,別看月氏王如今是央金,而此前央金乃是有秦國扶持,方才奪回王位,但縱觀此次匈奴、東胡南下,月氏毫無動靜就看得出,月氏早有異心。 甚至說得不好聽的,月氏恐怕,暗地里還與匈奴、東胡有勾結。 這時候白衍居然要去月氏,而且還是獨自一人,這…… “稟大人,將軍言,破匈奴、東胡之策,不在中原以北五郡,而在更北方的匈奴部落,東胡部落……” 布衣將士對著胡進,拱手稟報道,此刻將士臉龐上,也盡是緊張,為白衍的舉動捏把汗,可一想到那日將軍白衍當著幾人的面,一臉凝重的直言不去月氏,北疆五郡百姓內,便會有更多婦孺被擄,更多老弱被殺,更多城邑被燒殺搶奪。 匈奴、東胡晚退一天,便是對北疆百姓的不顧。 想到這里,將士感嘆將軍心憂百姓之余,也阻攔不了白衍,眼下只能把昔日將軍白衍所說的那些話,告知胡進大人。 “勞儕,去備馬,三日內,在整個上郡內,挑選出最為精壯的戰馬三千匹,另備好兩月的干糧!” 胡進看著竹簡,雖說竹簡內,白衍并未提及干糧,只說馬匹,但作為常年領兵的將軍,胡進十分清楚,糧草的重要性,故而白衍不說,但胡進也會為白衍準備好。 對于白衍,胡進自然不會吝嗇,此時胡進心中,只希望白衍有足夠的把握,前去說服月氏,從而解決代郡等地的邊患。 “諾!” 勞儕聞言,對著胡進拱手領命,不過就在準備離開的時候,胡進突然想什么,于是喊住勞儕。 “聽聞城內有一商賈,常年在上郡、匈奴之間走動!” 胡進看向勞儕詢問道,腦海中依稀記得有這么一個人,這幾年匈奴勢弱,又不敢南下,只能通過尋找匈奴人交易的方式,得到所需,故而在上郡一些匈奴商賈之中,似乎有一個人十分出名。 而胡進記得他的原因,并非是此人善于行商,而是在數年之前,胡進記得勞儕說過,此人曾經在匈奴南下時,暗地里幫助過秦軍,為此差點身死,也是如此,在早些年胡進得知后,曾隨意提過一句,別讓郡內的官吏,為難此人。 “回大人,是有這么一個人,名叫烏木呼,其人十分敬佩武烈君,其長子更甚,似乎與武烈君有過往,不過具體經過末將不知!” 勞儕拱手說道,對著胡進點點頭。 比起胡進,勞儕對那匈奴人可是印象深刻,當初若非是那匈奴人,勞儕不敢相信其后果,何況那一日除去這匈奴人給的震撼外,勞儕還見到另一個,名叫珪的少年,明知北行會死,還是絲毫膽怯,只因為白衍尚在高奴。 這輩子勞儕見過的事情數不勝數,但真正難以忘記的不多,那一日的見聞,便是為數不多刻骨銘心的情形,沒有親眼所見,很難從言語中體會到那一份震撼。 “去把那人請來!” 胡進對著勞儕吩咐道。 第七百二十章:看錯的人影 “你這寒士,也不知咋想的,好端端的中原不待,非要去月氏,是中原的酒rou不好吃,還是酒樓的女子腰不夠柔……” 一個擁有十來輛馬車的車隊,在二十多人的看護下,正在一個個土丘之間朝著北方行進。 不高的土坡盡是青草,少有的土丘之間,淺淺的水澤映入眼簾,看向四周荒涼的場景,感受著一股股呼嘯而來的風,若非熟人帶路,否則獨自行走,還真容易走失。 “你去投靠的那親戚,可真是月氏王身邊的幕僚?” 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大爺,一邊趕馬車,一邊喋喋不休,當聽到木拖車上的年輕男子,提及親戚是月氏王的門客時,老大爺那清瘦的黃臉上,神情明顯有些不相信。 畢竟打量年輕男子這一身布衣,抱著一把佩劍的模樣,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都看不出,是個聰明的人,反而臉龐看起來還有些憨厚。 “老大爺,這幾年家道中落,落魄至此,不然,誰想去那月氏!” 白衍坐在木拖車上,感受著馬車的微微顛簸,輕聲說道。 轉頭看著老大爺深以為然的模樣,白衍倒是忍不住笑起來。 “老大爺,若有閑暇,能否與小子說說月氏那里的情況!小子尚未去過,也不知道是何情形?!?/br> 白衍詢問道。 許是一路乏悶,老大爺聽到白衍的詢問,瞬間便來了神奇,那蠟黃清瘦的老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得意,或許這也是身為長者,在白衍這個小輩面前,為數不多能拿得出手的事情。 “你小子是不知道,月氏那里,滋滋滋……你小子去了,肯定會后悔,估計我們還沒返回上郡,你小子就要哭著鬧著要回上郡!” 老大爺先是故作神秘的說道,而話音方才落下,一旁的幾名大漢,以及前后趕馬的老人,都忍不住笑起來,一些人更是同情的看向白衍。 “真有那么差?” 白衍反倒被這一幕,弄得好奇起來。 “不差?告訴你,小子,在我們上郡,雖屬邊郡,多是窮苦,但那也是有木屋,有瓷碗吃東西,風吹不著,雨淋不到,再是落魄,也有布衣裹身,而在那月氏,除去一些德高望重之人,便是部落首領,方才如此,普通月氏人,多是只有小小的營帳,能住得上山洞,那也是由頭有臉之人……” 在老大爺的訴說中,白衍好奇的聽著,隨后倒是對月氏,逐漸有了一個大概。 與匈奴不同,月氏靠著西邊,雖同是游牧民族,但月氏更偏于‘守’,不僅僅是月氏王,就算是其他部落,也會在游牧區域之中,挑選一個高聳的獨立山頭,從懸崖挖一條走道至半山腰,隨后再從半山腰挖洞,由山體內往上,直至山頂。 而山頭四周,便是游牧部落的營帳,只有身份高貴的部落男子,方才可以在山體下挖洞居住,在洞內布置居所。 “告訴你小子,你去哪里,就算真的有親戚是門客,你小子大概率也只能住一個很小很小的山洞,比人高一點,比木拖車大那么一點點……” 老大爺一邊說,一邊給白衍比劃著,那看向白衍的目光,盡是調侃,似乎已經在等著,日后白衍受不了而鬧著要回上郡的場景。 “爾等又拿到那么多好貨,這怕是回去,又要大掙一筆錢財……” “可不是,那一箱箱皮毛,你們這些人,可別全都吞掉!” “哈哈!你們倒是去快一些??!這段時日月氏有不少好貨,也是吾等所帶錢財不足,否則還真不留給爾等!” 忽然前方傳來打招呼的聲音,白衍起身,側頭看向前方,這才注意到,原來是另一支商隊,看著那一個個人笑容滿面的模樣,顯然從月氏返回的商隊,已經滿載而歸。 見狀,白衍并沒有放在心上,繼續回頭舒適的躺著,靠著木拖車上的布袋。 “老大爺,你們與他們認識?看模樣,你們與他們的關系,倒是挺好!” 白衍看著老大爺問道,這老大爺倒是挺有趣的,心里有什么就說什么。 “都是在外之人,關系差也差不到那里,在外若不相互扶持,共享消息,互相幫助,就我們這些人,活不久!” 老大爺感嘆一句,告訴白衍年輕時,他就經歷過好幾次劫掠搶奪,幸好被其他商賈救下來,這才有老大爺今日,故而與中原不同,在北方的商賈,無論如何都不會見死不救,畢竟哪一天說不好,自己也要被別人救。 至于關系。 “呸!那些高奴人,仗著離月氏近一些,可沒少搶到好東西,那些高奴人也不寒磣,當初若不是碰到秦國大良造,當年若不是大良造冒大不韙,他們高奴人,怕是全家都要死在月氏人手中,妻女都要被月氏人擄去糟踐,如今跑月氏那么勤奮,也不膈應!” 老大爺說完被救的事情,看著回城的商隊離去后,這才吐了一口口水,沒好氣的吐槽道。 而老大爺的話,頓時迎來車隊其他人的哄然大笑。 “老油頭,當年見到高奴百姓遷徙到榆中,害怕生意被搶,你可是在暗地里,沒少罵大良造的壞話!” 一名四十多歲的男子,在前面一邊走,一邊回頭,打趣老大爺。 “那是不知道月氏真會南下,而且還和匈奴勾結在一起!” 被揭短的老大爺,面子頓時掛不住,連忙訓斥道,那嚴肅的面孔上,目光看著前面的人,似乎已經較真,但實則是提醒其他人。 罵秦國大良造的事情若是傳出去,輕則被訓斥,重則是要被懲罰,他們這些人都知根知底,可眼下還有外人在!不能什么都說! “可不是,當初知道后,被嚇得腿腳發軟,嘴里還呢喃著死定了死定了!哈哈哈哈!” 年復一年的在一起,眾人哪里不明白老大爺的意思,意識到說錯話后,連忙止聲,并且很容易便把話題一偏。 剎那間,商隊前后的歡笑聲,更是響亮! “你小子別幸災樂禍!” 老大爺又氣又急,而見到白衍那似笑的臉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要是當年你這小娃娃,經歷那些事情,怕是要嚇尿!” 老大爺板著臉,訓斥白衍。 看著強忍笑意的白衍,老大爺對這小子無可奈何之于,只能自顧自的生著悶氣,想著等到月氏,到時候看看你小子怎么哭,有得你哭的…… “快點走,還有一日就到了,快點!” 最前方傳來商隊領頭的喊聲,隨著眾人高寒,老大爺看向前方,也連忙回應一聲。 而就在馬車后方百步之外。 “怎么了?中了邪?為何一直走走停停?” 一個壯年男子,上前拍了拍一個年輕男子的肩膀。 這時候后面幾輛乘滿貨物的木拖車旁,另外其他男子和老頭,也紛紛停下腳步,好奇的回頭望過來。 “父親,方才孩兒好像……看到將軍!” 年輕男子對著自己的父親說道。 “將軍?” 壯年男子皺眉,其他人也不由得疑惑起來,詢問年輕男子,什么將軍? “將軍……” 壯年男子看著自己的長子,思索著自己長子不過是一初次行商之人,哪里有機會認得什么將軍,不過就在這時候,壯年男子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一個身影。 倒也不是不認識,當初在高奴城,他全家都有幸見到過,那個站在城頭上的人影,也是他們高奴城所有百姓的恩人。 “你是說當今大良造?” 壯年男子皺眉詢問道,見到長子猶豫間,點了點頭。 “大良造?我們高奴百姓的恩人?哈哈哈!” “怕是在一路走來,被曬昏了頭,花了眼,趕緊休息一下!” 聽到年輕男子的話,原本其他擔心的人,紛紛忍不住笑起來,囑咐男子去馬車上休息一會。 大良造!他們誰不知道大良造是何人,誰不想再見一次大良造,想到如今妻兒老幼,皆在高奴城內無憂無慮,想到呼吸著氣,走著路,家中的錢財,誰不想當面,給大良造磕個頭,想讓大良造去看看如今的高奴城,是有多好。 可在這里,哪來的大良造…… “去休息一趟!” 壯年男子輕輕拍了拍長子肩膀,也囑咐道。 年輕男子聽著父親的話,欲言又止,可腦海里也知道,自己的話何其荒謬,漸漸的,年輕男子也開始懷疑,自己莫非真的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