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功 第1010節
在盧老的府邸內,徐鎳、詹懋紳,正與盧老等人交談。 正堂內,一張張木桌后,全都跪坐滿了人,都是諸多盧氏子弟,以及少許其他士族男子。 此刻這些人,也全都交頭接耳,一同相互交談。 “白衍為何不北上?” “是??!那白衍可千萬別留在臨淄,吾等好不容易在背后算計白衍離開……” “那白衍莫不是發現,是我們齊地士族,在背后……” 隨著木桌后一個個男子的交談聲,不難從這些話里聽出,白衍離開臨淄,背后不僅僅有楚魏燕三地的士族參與,就連齊地士族,也在暗地里推波助瀾。 “大人!大人?。?!” 忽然間,一名仆從,急匆匆的從外面走進正堂之內,對著盧老打禮。 “大人,已經得知,白衍乃是因咸陽急召,故而并未北上!而是要立即趕去咸陽!” 仆從稟報道。 聽到仆從的話,正堂內,兩旁所有男子,紛紛一臉驚訝、詫異,隨后便是松口氣一般,緊繃的神情終于松懈下來。 “雖不是北上!但也是離開臨淄,太好了!” “可不是,這下在城內,終于不需要提心吊膽的了!” “哈哈,今晚無論如何,都要去酒樓,不醉不歸……” 正堂內,一個個士族男子的議論聲,笑聲此起彼伏,無一例外,不管老幼,臉上都露出喜色,似乎對于白衍離開臨淄,早已期盼多日。 “咸陽急召?” 盧老眉頭微皺,看著族中一個個年輕子弟,笑容滿面的模樣,哪里不知道那些子弟的秉性,對于族中子弟的言語,盧老并不在意,盧老更在意的,還是白衍為何突然被咸陽急召,召回咸陽,這似乎有些反常。 “雖說不是北上,但只要白衍離開臨淄,便是好事!” 詹懋紳看到盧老的模樣,與徐鎳對視一眼,輕聲說道。 “是??!雖說白衍對吾等素有交好,也履行昔日承諾,但白衍終究不是善人,其手段更是令人防不勝防,有白衍在臨淄,吾等齊地士族,實在難以安心,不如讓孟尚、秦固二人掌權,這二人生性膽小,為人老實本分,倒更為容易控制!眼下白衍離開齊地,吾等,亦能松口氣!” 徐鎳也看向盧老,感慨道。 昔日白衍領兵包圍臨淄時,曾經通過陳則、夫堯,邀請徐鎳、詹懋紳等人,在水村相見,白衍也當著眾人的面,親口承諾過,齊國滅亡后,會把留在齊地內的楚魏燕士族,盡數遷去秦地關中,對于他們這些齊地的士大族,則是絲毫利益不碰。 故而也是如此,當初白衍領兵包圍臨淄時,在勸降齊王建的那段時間內,他們這些齊國各地城邑的士大族,都沒有幫助齊王之念,也沒有在暗地里作亂,讓白衍最終順利收服齊國。 而事后,白衍也的確兌現承諾,各地城邑,白衍僅僅象征性的派遣一些人過去招降,沒有絲毫對他們動手的念頭,也沒有暗地里派人去調查他們,至于楚魏燕三地士族,不管是從孟尚、秦固那里,還是從云陽君贏淡、贏回那些人口中,都已得到確定,白衍早就上書咸陽,請求嬴政把楚魏燕三地士族,遷到關中之內。 從始至終,白衍對他們齊地士族,都從未食言,但…… 與虎共眠,焉有不防之心! 對于擔任秦國大良造的白衍,齊地所有士大族,無一例外,都不敢掉以輕心,平日里更不敢有絲毫違背、忤逆之念。 想到白衍的權利,以及麾下的大軍!誰都很害怕,害怕自己不小心有一日,會成為白衍要除掉的人。 故而在壓抑之中,當確定白衍上書后,又看到白衍已經離間楚魏燕勢力,導致楚魏燕士族分崩離析,他們齊地的士大族,暗地里聚集起來,商議后決定,與稷下學宮的夫子聯手,想方設法讓白衍離開臨淄,離開齊地。 只有白衍離開齊地,他們方才睡得著。 就如同眼下正堂內的所有男子,只有白衍不在,他們在臨淄城內,方才能夠恢復往日的輕松自在。 “不知咸陽為何傳來急召!走,去見轡夫子!” 盧老聽到詹懋紳、徐鎳的話,嘆口氣,想到白衍前往咸陽,始終有些不放心,于是緩緩起身,決定去見一見轡夫子,讓轡夫子通過贏淡、贏回等人,查探一番咸陽的消息。 “好!” 詹懋紳、徐鎳對視一眼,點點頭,也跟著起身,看著正堂內的那些男子,一臉激動、亢奮的模樣,迫不及待的要去城內玩樂,二人臉上,都忍不住揚起笑意。 等他們回去各自的家族,把這個消息告知族人,想必族人也定是如此。 有白衍在,他們實在是心有不安! …… 秦國咸陽。 王宮書房內,韓謁者在深夜下,帶著一個人,來到書房內。 “王上,老先生已經帶來!” 韓謁者對著嬴政低頭打禮道,而韓謁者身后,跟著的人,赫然正是當初白衍臨淄,命珪帶人護送到咸陽的假冒老者。 第七百零一章:嬴政的詢問,珪的訴說 深夜下,雖說是在熱鬧繁華的咸陽,但站在王宮外的珪,依舊感覺渾身燥熱,來回幾步走動間,慌張的臉上,額頭已經有少許汗水。 望著宮門下,手持長戈的宮衛士卒,以及那名宮衛將領,珪不禁吞咽口水。 直到此時,珪都不明白,王上為何召會召見他,并且還是在深夜之中,私下召見。 “汝便是五大夫珪?” 許久,韓謁者便從宮門外,在侍女點燭燈的照亮下,來到珪面前。 “末將是!” 珪對韓謁者有印象,如今深夜站在這王宮大門外,見到韓謁者,反倒是安定下來。 “王上在書房內等候,進去吧!” 韓謁者看著與白衍差不多大的珪,一臉年輕的模樣,點點頭,接著便轉身,準備進入王宮。 而一名隨同的宦官,已經端過木盤,示意珪卸下佩劍,放在木盤上。 “韓謁者且慢!” 珪看著宦官端來木盤,心中一緊,吞了吞口水,臉色慌張的看向韓謁者。 見到韓謁者轉身,珪連忙拱手打禮。 “韓謁者,吾乃武烈君親信,昔日曾在武烈君身旁,與韓謁者有一面之緣,武烈君亦與珪,多有談及韓謁者……” 珪說著說著,呼吸急促起來。 韓謁者眉頭微皺,點點頭,也是因為白衍的原因,得知珪是白衍的親信,韓謁者對于這名將領,也是有些好感,可看著珪不卸佩劍,反倒是提及白衍,這讓韓謁者有些莫名其妙起來。 “敢問韓謁者,王上召見,可與武烈君有關?” 珪說到這里,不顧身穿衣甲,直接雙腿,跪在地上給韓謁者打禮,神情緊繃之下,目光直勾勾的看著韓謁者,滿是祈求之色。 起初韓謁者不明白珪是何意,當見到珪跪地的的眼神,看著身為天下最為驍勇的鐵騎,上戰場都不怕的將士,跪地詢問。 聯想到珪不愿意卸劍,韓謁者瞬間,便明白珪是何意,特別是看著珪愈發急促的呼吸,蒼白的神情。 “是與武烈君有關,武烈君深得王上厚信,滅齊有功,若是王上詢問何事,定要告知王上,勿要隱瞞!” 韓謁者對著珪說道,昏暗的燭燈下,趁著夜色,對著珪微微點頭,用眼神示意珪卸劍,不要多想。 “多謝韓謁者!” 珪聽到韓謁者的話,瞬間如同抽空全身力氣一般,整個人都軟下來,兩息后,紅著眼睛給韓謁者磕頭,隨后起身,急忙把自己的佩劍放在宦官端著的木盤上。 韓謁者看著珪的舉動,心里忍不住點頭贊嘆,到底是跟著白衍出生入死過來的,方才若非自己提醒,恐怕這名生性耿直的將領,定會拔劍自刎! 不過,這將領也不想想,若是真自刎,即便是編造一些罪責求死,但在秦王嬴政眼里,恐怕反倒會引起嬴政的反感。 “王上雖說在咸陽,但對于武烈君所作所為,皆有了解,不可謂不恩寵,王上此前便已送去急召,召武烈君回咸陽!” 韓謁者看著放好佩劍的珪,待珪轉過身,如同閑聊一般,對著珪說道。 看著有些愣神的珪,韓謁者不再言語,轉身便朝著王宮內走去,該提醒的韓謁者已經提醒,這名將領是個生性耿直之人,言至于此,剩下的便是這名將領能領悟多少。 咸陽王宮內。 珪一路跟著韓謁者,在侍女的陪同下,終于來到書房,第一次來到王宮書房,拜見嬴政的珪,整個人都處于十分緊張的狀態。 “王上,人已經帶來!” 珪看到韓謁者,對著書房內,站在巨大布圖旁的黑服男子打禮,意識到男子便是嬴政的珪,連忙跪在地上。 “五大夫珪,拜見王上!” 珪抬手打禮道。 作為一個出生在岐山內,僅有幾十戶人家的小村中,別說珪的祖上先輩,就是整個岐山所有人丁,以及其祖輩,都還沒有出一個五大夫。 珪,是村子里唯一的五大夫,也是第一個五大夫。 岐山不過是秦國遼闊疆域內,一個偏遠窮苦的小村,如今出身岐山小村的珪,卻能來到王宮,拜見秦王嬴政,這份榮耀,不比立功少絲毫。 這件事情傳回村子,珪都不敢想象,父母他們會有多自豪。 “汝便是武烈君親信?昔日武烈君升爵五大夫時,親自去岐山登門拜訪之戶籍,便是汝?” 嬴政聽到韓謁者的話,待韓謁者退到一旁后,目光不由得打量一眼,跪地打禮的珪。 “回王上,是末將!” 珪點點頭,本能的看向嬴政一眼,然而當看到嬴政看過來的目光時,本能的恐懼低下頭,不敢與嬴政直視。 若是孇谷、孇由在此,見到珪的模樣,定會欣慰的笑起來,滿是感同身受的安慰珪。 不是誰都有膽氣,能在嬴政的直視下,毫不在意。 “將昔日在齊地護送老先生,一路前來咸陽的所有事宜,告知寡人!” 嬴政見到珪的模樣,轉頭看向地圖。 韓謁者在一旁,安靜的低頭站著,注意到一旁珪聽到嬴政的話后,臉色瞬間變了變,韓謁者也只能在心里嘆息,期望珪不要隱瞞。 安靜的氣氛下,一息過去,兩息過去,當嬴政微微側頭,余光看向跪地的珪,神情滿是緊張的樣子,疑惑的內心,在這一刻已經得到答案。 想到這里,嬴政便繼續看向地圖,任由珪猶豫。 終于,珪看著沉默低頭的韓謁者,對著嬴政打禮。 “回王上……” 珪看著嬴政,在猶豫之中,便把從齊地出發,護送老者一直到咸陽的經過,告知嬴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