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功 第987節
“武烈君,若是秦人得到齊地,又與楚魏燕三地士族,有何不同?” 詹懋紳與喻斗對視一眼,主動看向白衍說道,直言秦人入臨淄,或者說齊國覆滅,對他們又有何好處。 “是??!武烈君,雖說楚魏燕之士族,占據臨淄,但齊王,依舊乃是吾等齊人之王,再如何,也會傾向吾等齊人,若有一日,秦人……” 魯回也跟著看向白衍,詢問一番。 小苑內所有士族男子全都打起精神,看向彼此,隨后安靜下來,目光紛紛望向白衍。 陳則與夫堯這時候,也有些擔憂的看向白衍,他們都清楚,這個問題很關鍵,是否能夠拉攏齊地其他城邑的士族,就看秦國給這些士族的許諾,能否讓這些士族心動。 但偏偏,這個要求幾乎有些無法回答,畢竟白衍并非秦王嬴政,自然不可能大肆許諾,就是大肆許諾,其他士族也萬不敢相信。 這就陷入一個死循環,白衍許諾低,這些齊地的名門望族,自然不滿意,若是許諾高,又不會相信。 “方才陳君子一言,諸位應當也有耳聞!” 白衍說道,與陳則對視一眼后,看著陳則與夫堯擔憂的目光看向自己,白衍給二人一個放心的眼神。 目光掃視四周,看著一個個壯年男子,年邁老者點點頭,都知道陳則方才的意思,白衍想了想。 “白衍請諸位再想想,楚魏燕三族為何前來齊地,便是害怕秦國,而齊王又為何縱容楚魏燕三地士族,也是害怕秦國!諸位試想,對于這三地士族,秦王又可會安心,讓其繼續留在齊地?諸位試想,領兵滅魏破楚的白衍,又可會坐視,那三地士族再次壯大?” 白衍這時候給自己倒上第二杯酒,隨后看向眾人。 “齊王不理,齊王與秦王,于諸位有何差別,反觀比起齊王,不管是秦王,還是白衍,都不會坐視三地士族吞噬齊地,而再次成為隱患!” 白衍雙手拿起酒杯,看向眾人。 “諸位可記得,秦滅趙、魏,多用當地官員!” 白衍饒有深意的看向眼前這些人。 小苑內,隨著白衍的話,不管是詹懋紳、喻斗等人,還是魯回、陳則等人,全都眼神一亮,順著白衍的話,想到日后的場景,哪里還不知道白衍的意思。 對??!秦國若是滅齊,不僅僅白衍是他們齊人,會幫他們驅趕楚魏燕三地士族離開,就是他們齊地的官員,也會繼續任用齊人,如此一來,沒有臨淄這個所謂的‘齊都’,對于他們而言,反而是百利而無一害。 想到這里。 一個個士族男子看向彼此,都不著痕跡的點點頭,露出滿意之色,隨即拿起酒杯,笑著與白衍飲酒。 另一邊。 與小苑內的熱鬧氣氛不同。 伴隨幾名秦軍將士,把酒菜端入木屋內,衍父與水壽,便把祖父、祖母、叔父三人,帶到屋內吃膳。 “衍兒如今當真氣派!從小??!老婦我就看出,衍兒能有出息!” 祖母看著孇氏安排秦軍將士放置酒菜的模樣,心中滿是酸意,但想到屋外邊的白衍,還是笑著對孇氏說道。 “放這,這放這……” 孇氏小心翼翼的把酒菜放好,看著一桌子豐盛的酒菜,心里可心疼了,往日家里只有過節時,方才能有一碗rou,眼下這一桌子全都是rou菜,這得多少錢??! 心疼之際,孇氏聽到水壽祖母的話,差點沒背過氣去,看著一旁年邁的家母,差點忍不住開口反駁。 呵~!看出衍兒有出息? 衍兒打小就沒被你這老婦待見過,每次去你家吃飯,你其他孫子,不管大小,吃的都是最好的,但凡菜羮里有油水,別說吃到一丁點rou沫,就是衍兒想多盛一口湯,都會被不待見,不是被你這祖母說,就是被你這祖母訓斥。 一年到頭,但凡有些積蓄,都拿去給子盧以及其他孫子買新衣,甚至還給錢傍身,反觀衍兒從小到大,就沒得過你這祖母一枚錢。 還看出衍兒能有出息?。?! 真不嫌棄自己臉皮厚,說這句話不怕閃著舌頭! 越想越氣,孇氏都有些看不慣水壽祖母的厚臉皮,之前以為鶯氏的臉皮厚,這才知道還有更厚臉皮的,不過知道衍父的孝順,故而孇氏再不滿,也沒有與水壽的祖母爭論。 “哼,出息?一個招呼都不打,妄為后人!如此德行,也不怕傳出去……” 祖父冷哼一聲。 此刻,年邁的祖父老臉上,言語之中盡是不滿,不過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巧合,祖父的聲音很小,屋子外與眾人交談的白衍,并未聽到。 “今日人多,衍兒方才進來,想必是沒有看到祖父祖母,有要事在身,故而忙著與眾人打禮,商談要事!” 衍父也笑著解釋道。 子臺看著水壽帶著筠寒入座后,望著眼前一桌子好rou好菜,饑腸轆轆的情況下,不斷吞咽口水,最后實在忍不住,顧不得父母,連忙拿起碗筷,著急忙慌的吃起來。 “你這孩子!” 祖母見到三子滿嘴rou,嘴邊都是油的模樣,嘴上咕噥一句,但手腳也沒慢,連忙拿起碗筷吃起來。 自從賣掉田地后,這些年來,祖母一家能吃上rou的次數,屈指可數,更別說眼前如此豐盛的rou。 “……” 孇氏看到祖母與子臺二人不顧眾人吃起來,心中無奈,好在也習慣這一家人的性子,沒說什么,只是轉頭讓筠寒也趕緊動筷。 祖父聽著耳邊娘倆吃rou糜的咀嚼聲,那rou香撲面而來,喉結動了動,似乎還想說什么的古板老臉上,最終也是沒說什么,本想等著二子開口,請自己動筷,不曾想孇氏囑咐二子去把束兒抱過來吃東西。 這下祖父感覺腹中空空,最終也忍不住,自己默不作聲的拿起碗筷,開始吃桌子上的rou。 …… 黃昏下。 白衍與陳則站在小苑前,逐一相送男子離開,直到所有氏族之人都離開后,白衍方才回頭看著小苑內,十余張木桌上盡是殘羹。 “命人把這些錢財抬去大營!讓楊彥將軍安排人,送去臨淄城內,交給齊相后勝!” 白衍看向小苑內,一箱箱錢財,對于齊國士族的富庶,有一個全新的認知。 “諾!” 一直守候在院子的親信將士,聽到白衍的話,連忙拱手領命,隨后便走出小苑,安排將士去大營調人過來。 “這么多全給后勝,未免也太便宜后勝!” 陳則一臉詫異,有些不舍的看向小苑內眾多大木箱。 “有失有得!白衍這兩日內,會約見后堯!” 白衍看著陳則rou痛的模樣,笑著勸慰道。 錢財再多,后勝也要有命花!不過這句話,白衍自然不可能與陳則說。 “也罷!如今只要齊國駐地士族,心不在齊,不阻攔秦國滅齊,再由后勝勸降齊王,只要齊王降,這些倒也值得!” 陳則一臉無奈,看著灑脫的白衍,只能自我勸慰。 木屋前。 安定士族之后,白衍便不再有后顧之憂,這日后不管是對齊人,還是秦國,甚至是白衍一家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不過還沒進入屋子之內,白衍便聽到屋子內傳來祖父一家的聲音。 “仲兄,我們也不要多,就幾箱……” “是??!仲兒??!仲兒媳,我們都是一家人,何來錢財之分!況且也不拿多,這滿小苑,就拿幾箱而已……” “吾乃汝父,更乃衍兒祖父,衍兒所得錢財,莫非,吾拿不得?” 白衍聽到屋子內傳來的話,以及祖父的訓斥聲,嘆口氣,看著一旁滿眼古怪的陳則,轉頭一步步進入屋內。 屋內。 木桌旁,酒足飯飽,還在咄咄逼人的祖父一家三人,突然看到白衍回來,頓時便安靜下來。 白衍看向臉頰有些怒意的娘親,隨后看著父親為難的模樣,轉過頭,看向叔父、祖母,還有祖父。 安靜的氣氛中。 看到白衍的目光,不知為何,叔父還有祖母二人,都有些害怕,就是祖父,本來硬氣的老臉上,也逐漸露出不安的神情。 畢竟得知水衍如今就是白衍后,誰都知道,曾經他們輕視看不起的少年,這幾年間不僅殺過人,還殺過很多很多人。 “衍兒……” 衍父注意到白衍的目光,不過方才開口,就看到白衍對著祖父打禮。 “祖父,外邊的錢,祖父還真拿不得!” 白衍輕聲說道。 打禮之后,看著側頭看向一旁的祖父,望著祖父老臉上,盡是不滿的模樣,白衍并沒有過多在意,而是看向一旁的叔父。 “那些錢財,都是用作勸降齊王之物,此前衍兒也有意,想要讓叔父擔任秦使,前去臨淄王宮,勸降齊王!可顧慮到臨淄城內,無數士族之人,與白衍有滅國之仇,殺親之恨,故而白衍方才作罷,擔心兄長重蹈大伯之事!” 白衍說話間,看著聽到前半句,神情滿是激動,雙眼一亮的叔父,等說到后半句時,rou眼可見叔父的臉色,變得慘白起來。 見狀,白衍這才轉而看向祖父、祖父。 “若是祖父祖母想要,白衍倒也能讓叔父擔任秦使,前去王宮勸降齊王!” 白衍好言好語的說道,不過就在話音落下的時候,就聽到一旁的叔父,連忙擺擺手。 “齊王勸降,乃是大事,叔父怎能擔任,若是誤了大事,叔父心中有愧!” 叔父連忙擺擺手,看著白衍拒絕道,生怕白衍真的讓他去臨淄城。 祖父、祖母聽到白衍的話,一想到長子已死,二子他們不喜,何況已經分家,僅剩三子,若是三子出事,那他們畢生心血,豈不是毀于一旦,他們二人可不相信,等仲子不在世之后,仲子的兩個子嗣,還會善待他們一家。 思索間,祖父、祖母對視一眼,臉上這才緩和下來。 不過祖母想到外邊那么多錢,不拿一點,實在不甘,于是看向白衍。 “衍兒??!拿一箱,不,半箱總行吧!畢竟那么多……” 祖母小聲的詢問道。 陳則站在白衍身旁,看著進屋的夫堯,對著一臉好奇的夫堯,微微搖頭。 此刻看著屋內的一家人,陳則心中滿是感慨,同是一家人,但差距是真的大,比起到來時,來回招呼他們二人的夫婦,還有水壽,再看著眼下盡是貪婪的一家三人,陳則都忍不住感慨。 也就是白衍,換做另一個人,估計早就翻臉趕人。 不過看著白衍的模樣,顯然白衍是在顧慮其父,不讓其父為難。 “祖母不知,在秦國,若無功,此財所拿,便是觸犯秦律,乃是重罪!白衍乃是秦臣,實在不敢,就連爹娘以及兄長,都不敢留有一錢!” 白衍對著祖母搖搖頭。 “??!一錢都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