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功 第985節
白衍說道,看著話音落下后,齊王建雙眼怒容的模樣,白衍抬手摸著桌子上的酒爵。 “昨日白衍已經收到消息,田儋、田橫,已經在暗地里,聯絡臨淄城內的各地士族,準備密謀叛亂……” 白衍提醒齊王。 “什么?” 齊王建本能的抬頭,滿是震驚的看向白衍,似乎想要知道白衍這句話是真是假。 “武烈君怎會有田儋消息?” 齊王建呼吸急促的問道。 白衍搖搖頭,沒有開口,示意消息的來由,眼下不能告知齊王。 其實田儋密謀的消息,白衍是騙齊王,但白衍就賭齊王不敢不信。 此前宮門前刺殺的事情,還有給齊王的竹簡,讓齊王成功識破田儋、田橫等人的謀劃,以及這兩日以來,遲遲沒有抓到田儋、田橫,這一件件事情,已經讓齊王建神情一直緊繃著,這時候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齊王格外敏感。 這種情況下,不管白衍說什么,齊王建都不敢忽視。 齊王建從小養尊處優,更是繼位齊王那么多年,如今年歲已高的齊王建,比任何人都要惜命。 木桌旁。 感受著傘棚下的陰涼,一陣微風拂過。 白衍看著瞳孔滿是慌張,神情不安的齊王建,拿起酒爵,飲下里面的美酒。 “齊王!二百五十里,已經不少!齊雖不存,王位不在,然如此遼闊之封地,足夠讓齊王畢生衣食無憂,后代子嗣也盡享榮華富貴,如此一來,齊王何須如今日這般,城外有強秦虎視眈眈,城內有叛賊蓄謀作亂!” 白衍放下酒爵,看向齊王勸抬起手,一臉擔憂的提醒道:“強秦尚有城墻阻擋,可城內亂賊,防不勝防!齊王可不信白衍麾下伍卒之精銳,但齊王應當清楚,若是楚魏燕之舊族,皆有意共同推翻齊王,以立新王,那后果……” 白衍嘆口氣,言盡于此,剩下的便看齊王如何。 “武烈君之言,未免太過!城內守軍將領,皆乃寡人之臣,就算叛賊作亂,也無需擔憂!反倒是秦王先與寡人曾有盟約,互不侵犯,然如今領兵到來,秦王失信之舉,秦國之心,寡人可是深有體會!” 齊王建冷靜下來后,看向白衍說道。 秦國之心,這句話中間省略虎狼二字,白衍哪里聽不出來。 “若秦王不念舊情,齊王當真以為,能有二百五十里封地?看看衛國公,子南氏一族,如今尚有宗廟祭拜,可其不過居住野王,尚非封地!齊王想想,比起衛國衛鞅于秦國功勞,尚不存封地,而齊王,卻又封地二百五十里,如此一來,齊王可還能說,秦王無義?” 白衍對著齊王說道,眉頭微皺,拿著衛國作為一個對比,如此一來,相比較之下,秦國給齊王開出的條件,天地之差。 “若是武烈君效力齊國,寡人能賜三百里給武烈君!” 齊王一臉陰沉的看著白衍說道,并未放棄說服白衍為自己效力,反叛秦國。 不過說歸說,白衍的一番話,還是讓齊王好受不少,眼中的怒火,rou眼可見的消退。 “多謝齊王好意,然白衍已效力秦王,一臣難侍二主,還望齊王見諒!” 白衍抬手,滿是感激的向齊王低頭打禮,多謝齊王的好意與賞識。 “聽聞武烈君雙親,皆在臨淄城外,一個名叫水村的地方……” 齊王詢問道。 沒有再糾結封地一事,齊王與白衍之間,態度緩和不少,不過提及白衍家人一事,即便時至眼下,齊王建都不敢相信,武烈君白衍的出身,居然是臨淄城外,一個絲毫不出名的小村子,其父母更是普通的耕農。 若非田橫帶著畫像,以及其仆從,將所有事情經過說出來,齊王建怎么都不會相信這件事。 更沒有想到,昔日令史提及水村的那個少年,便是白衍。 “確是如此,家父、家母,皆在山村生活多年!” 白衍點點頭,沒有與否認。 “封卿拜將!封卿拜將!” 齊王建一臉感慨的長長嘆息道,隨后年邁的老臉上,雙眼打量著如今身穿秦甲,頭頂大良造爵弁的白衍。 回想田儋、田橫、公子升、田燮等人,在城內尋覓到水村的村民,打探到與白衍有關的事情,齊王心中實在有些不甘,如今白衍的經歷,早已經在臨淄城內,迅速流傳。 聽宮內的宦官說,白衍從小被村民欺負、辱罵的事情,讓無數齊人,上至齊國官員、權貴士族子弟,下至百姓、小二,全都憤慨不平,為白衍的遭遇而鳴不公,而后面白衍其外祖母,被所有人嘲笑的那句話,更是讓所有人都想到,如今白衍擁有的爵位、封地。 實現了?。?! 當回過神來后,所有人都反應過來,從一開始的屈辱,為白衍鳴不公,而如今看著白衍已經當上秦國大良造,白衍的事跡,在城內讓無數齊人為之沸騰,紛紛叫好,宛如自己出了一口惡氣一般。 就連很多不喜白衍的官員、與齊國士族子弟,都在這件事情上,沉默下來。 這是宮內宦官與齊王建匯報的城內場景。 等出城時,齊王建能清楚的聽到,沿途酒肆、茶鋪之中,傳出無數士人滿腔熱血的議論聲。 然而白衍的事跡,這般足以名流千古的事,所有人口中,有一段都少有談及,似乎所有人都本能的忽視掉,為白衍封君拜將的君王,是秦王嬴政。 一想到這里,齊王建心中便有說不出的遺憾。 為何這般千古流傳的美談,一個是齊人的白衍,另一個,卻不是他這個齊王? 心難平?。。?! “武烈君,若寡人同意降秦,可否再添一個要求?” 齊王建閉上眼睛,思索許久,田儋、田橫尚未抓到,自己不宜留在城外太久,特別是聽到方才白衍的話,齊王建心中實在不安,不過離開前,齊王建想要對白衍,說出一個自己的要求。 “齊王直言!” 白衍有些意外的看向齊王建,沒想到齊王建會那么快,便出現松動的神情。 詫異之余,白衍也很好奇,齊王建除了封地外,還有什么要求,宗廟?這點白衍自然會去請求嬴政,畢竟白衍的丈人田鼎,也是田氏之后,自己也算是田氏的女婿,于公于私,白衍都不想看到田氏宗廟,再無祭祀。 “得知昔日武烈君的出身、事跡,寡人愛女涵子,哭著鬧著想要成為武烈君之妻!” 齊王建看向白衍說道,似笑非笑的搖搖頭,有些感慨。 這句話沒有絲毫夸張說假。 昔日在得知白衍的事跡后,連田燮、公子升、田橫等人都一臉震撼,心中滿是悸動,更別說被白衍救過的愛女媯涵子。 就在當日,田燮、公子升等人離開后,就看到媯涵子哭得眼睛都紅腫了,上來就一直哀求著他這個父王,直言這輩子她非武烈君不嫁。 看著跪在地上,一直痛哭說后悔了的愛女,齊王建也有些無奈。 對于媯涵子的念頭,齊王建其實早就有,更已經打算向秦王嬴政,交談此事,可惜后面媯涵子年幼,被族兄愛女田非煙欺騙,結果讓田非煙撿了個便宜,成為白衍正妻。 如今雖說白衍已經明確拒絕再效力齊國,但在齊王建眼里,也并不介意把愛女許配給白衍。 白衍不僅僅在秦國封君,有自己的封地,更重要的是,白衍還手握秦國兵權,其麾下北疆之師,更是精銳中的精銳,若是媯涵子能成為白衍的妻子,他這個齊王,就是白衍的丈人,那么降秦一事,就徹底不需要再擔憂。 這個齊王當了幾十年,如今年老,看著諸國被秦國吞并滅掉,又經歷田儋、田橫等人的舉動,齊王建對于這個王位的執著,早已經不復當初。 降秦,也未嘗不可! 但前提是要有保障,就如同眼下,讓白衍成為自己的女婿,至于族兄田鼎,齊王建眼下也顧不了那么多,媯涵子是他的愛女,比起田鼎,齊王建更害怕降秦后,嬴政食言,也更需要白衍的聯姻。 “這……” 白衍一臉懵逼,確認自己沒聽錯齊王的話后,這才哭笑不得的抬手。 “白衍已娶妻,妻子乃是田鼎之女,田非煙,此乃秦王親自賜婚,還望齊王諒解!” 白衍毫不猶豫的拒絕。 論年紀,媯涵子的確與田非煙一樣,論性格,更是要比田非煙要和善一些,說話也十分溫婉,可在白衍心里,卻已經認定田非煙,白衍這輩子的妻子,只會是田非煙一人。 若不是田非煙,這輩子白衍便不會再有第二個妻子,五年多前,白衍不理解田鼎,如今,白衍卻比任何人都能體會到,為何田鼎在妻子死后,這輩子都不再娶妻,哪怕是有過美妾,但始終也沒有娶美妾為妻的念頭。 “秦王那里,寡人會親自書信,請秦王改口!再行賜婚!” 齊王建看出白衍的拒絕,眉頭緊鎖,眼中有些不滿,依舊不死心的說道。 “窮不忘志,富不棄妻!” 白衍看著齊王建,依舊搖搖頭,滿含歉意的低頭打禮。 見狀。 齊王深深的嘆口氣,就是再多不甘,也不可能再說下去,如今他尚還是齊王,齊國一國之君,媯涵子也是齊國公主,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繼續要求下去,婉如求著要把媯涵子嫁給白衍。 看著白衍不愿答應,齊王建也不想再提降秦一事,如今在齊王建心里,還有機會能退強秦,那便是請到王宮的老者。 有著書老者在,是他齊王建對付秦國,最大的底氣。 烈日下。 齊王建緩緩起身,對著白衍點頭后,看著白衍還禮,便轉身離開,準備回臨淄城內。 此刻齊王建一想到回王宮后,就有些頭疼,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哭得眼睛都紅腫的媯涵子,更不知該如何勸說。 “將軍,齊王可愿降秦?” 牤見到齊王離開后,便來到白衍身旁,站在白衍身后看著齊王建離去的背影。 一旁的李信,也好奇的看向白衍,方才他們沒有靠近,故而都不知道,白衍與齊王交談什么。 不過一想到齊國如今兵馬不下數十萬,據消息,臨淄城內的糧草足夠齊軍吃十年都吃不完,李信猜測齊王恐怕不會那么輕易降秦,甚至秦齊免不了一場戰事。 “快了,最多十天半月,齊王便會降秦!” 白衍輕聲回道。 看著一旁滿是意外的李信與牤,看著二人對視一眼,白衍轉過身,朝著秦軍方向走去。 …… 兩日后。 白衍把軍營交給魏老、楊彥后,便抽空回了一趟水村。 并非白衍想回村子偷閑,而是不得不回一趟,如今很多齊地的士族,都從各地把錢財與賀禮送來,帶去水村白衍的家中,白衍自然要回一趟。 那些齊國士族也不是自作聰明,而是得到白衍的默許方才如此,在白衍與齊國士族之間,便是陳則與夫堯二人在奔波。 “孇氏家里,那么大的小苑,聽說一箱箱財力,都堆滿了,人都站不下!” “不可是,方才我偷偷去看一眼,看到很多人,都忙著一箱箱推起來!” “老夫這一把年紀,這輩子都沒見過那么多錢財,這要幾輩子才能花得完??!” 水村之內,一個個水村的村民,看著來往不絕的人,挑著一箱箱木箱,身后都跟著一群群身穿綢衣的富貴之人,所有人村民都咽了咽碗口水。 在村子里,他們只有去臨淄城時,方才能偶爾見一個兩個權貴,穿著精美的綢衣,還有玉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