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功 第960節
孇俁看到院子外的人影,皺眉起來,呢喃一句。 而外祖母聽到長子的話,有些疑惑,也不由得回頭看向長子一眼,見到長子目光直勾勾的看向院子,想到什么,外祖母也連忙起身,轉身望向門外。 隨后。 即便是已經年邁,即便是在月色下,并未看清那三個人影,但從小看著外孫長大的外祖母,又怎會察覺不出,其中一個人影,無比熟悉。 “衍兒~?” 外祖母紅了眼睛,激動顫抖的喊道。 似乎生怕這一刻是自己老眼昏花,外祖母語氣是那般的小心翼翼。 漆黑的小院子內,聽到外祖母的聲音,在外祖母的目光中,那道熟悉的身影迅速走來。 “衍兒?。?!” 日思夜想,年復一年的盼著、想著,擔憂著,如今外祖母再也抑制不住激動,托著年邁不便的身軀,一步步激動的走向門外。 衍兒? 忙碌的舅母在屋內見狀,也連忙朝著房門走去,心里滿是緊張。 隨后,舅母方才來到房門,便看到小院子中,五年前,從臨淄城門離開的少年,如今再次回來,如同五年前那般,跪在老婦人面前。 “衍兒?。?!” 舅母憑借著隱約的燭燈,以及少許月光,目光仔細打量著那少年輪廓。 五年的時間,那記憶中熟悉的少年模樣,遠比當初更為成熟幾分,那清澈的眼神已經變得堅毅,稚嫩的臉龐也被成熟取代,但這一切,都并未改變少年的臉頰。 離開五年。 少年依舊是當初的少年,不過比起五年前那個離開城門,倔強的背影,如今跪在地上的少年,已經擁有獨屬于自己的歲月之感。 封卿拜將! 腦海里再次浮現,五年前家母曾一次又一次說過的話,這一次,舅母心頭間,忍不住一顫。 五年前的舅母不明白那句話的分量,而如今,當這少年歸來,再次出現在舅母眼前。 出現在舅母心中的,是秦國武烈君,更是……秦國高爵,大上造。 秦國,大良造?。?! 想到這個稱呼,隨著腦海浮現的念頭,舅母再次看著那身穿布衣的少年,一時間,整個人都忐忑不安起來,連忙與身旁的良人孇俁對視一眼,發現孇俁此刻也面色不安,目光滿是猶豫、彷徨的看過來。 夫婦二人心中都清楚,大良造,這可是秦國少有的爵位高官,別說秦國,就是放眼整個天下諸國,都無人不敢不敬。 而眼下,小外甥已經真的成了秦國大良造,那他們二人做長輩的,到底是跪拜,還是不跪拜? 就在夫婦二人猶豫不定之間。 “衍,拜見外祖母!” 白衍跪在地上,給外祖母磕頭行禮道。 昔日庇護,護身之恩,五年不歸,心中之愧,思念之情,讓白衍磕頭間,淚水不住的流落。 從小到大,外祖母處處護著他,而五年前,白衍沒能力,只能讓外祖母住在這里,等著他回來,這件事,是白衍心中這輩子,都將難以釋懷的經歷。 “傻孩兒!起來!” 外祖母說道,一臉笑著上前攙扶白衍,然而本是想笑,不想看著外孫哭,可說話間,卻抑制不住的帶上哭腔。 外祖母的雙眼之中,早已淚眼滂沱,那滿是褶皺的老臉上,滿是年邁,當一行淚水流落之時,讓抬頭的白衍看到,心中一陣刺痛。 “衍兒不孝!” 白衍劇烈的抽泣一下,滿含淚水的臉上,再次對著外祖母磕頭。 這一幕。 讓趙秋與徐師二女,都忍不住紅了眼睛,看著這祖孫重逢的場景,鼻尖都有些發酸。 世間善惡多少事,人間苦難多少情。 比起人世間的紛紛擾擾,唯有見過太多勾心斗角,經歷過人間險惡,方才能體會到這祖孫之間,那份真摯感情的珍貴。 “起來,衍兒,讓外祖母好好看看!瘦了沒有~!” 外祖母拿著粗布衣的袖子,擦拭眼睛后,連忙攙扶外孫起身。 當看到小外孫抬頭后,臉龐的淚水,外祖母滿是心疼,如同小時候那般,抬起滿是老繭的手,輕輕擦掉其淚痕,隨后安撫著白衍的頭。 看著小時候不管受什么委屈,無論如何被別人嘲笑,都從未哭過的白衍,此刻滿臉淚水的模樣,外祖母的心中,說不出的心疼。 外祖母這輩子都沒出過齊國,連臨淄外的地方,都沒有去過。 但外祖母卻比任何人都清楚,當初一無所有的小外孫,獨自離開齊國后,去秦國的路途,并不好走,在秦國寄人籬下日子,也并不好受。 世人皆不曾問白衍與白氏之事,多言白氏之幸,唯有外祖母聞言清楚,這是小外孫給白氏還的人情。 如同從小到大,那在村子中,孤僻的小孩,再是落魄,再是被人嘲笑,也從不曾虧欠外人半分,也從不為家中添亂。 “看看,幾年不見,比外祖母都要高出那么多了!” 外祖母一臉欣慰的上下打量外孫,而說話的口氣,如同小時候,久久不見的小孩到來,第一眼,總是會打量少年的身高。 每當高出一點,外祖母似乎比少年都要開心,笑容比任何人都要欣慰。 “聽說衍兒,可是封君了?是那武烈君?” 外祖母望著白衍,一臉激動,神情不可置信的問道。 “嗯!” 白衍點點頭,看著外祖母那夸張的模樣,抬手用手掌,揉了揉眼睛的淚水,一臉自豪的看著外祖母。 “外孫如今是武烈君!在秦國,有封地了!哪里叫洛陰!封地之內,所有人都要給衍兒納稅,衍兒就是什么都不做,每年的稅收,便比所有官員都多,多很多很多!秦國丞相,宗親,都比不得衍兒?!?/br> 白衍笑著說道。 想要告訴外祖母,日后再也不用愁吃喝,再也不用擔心冬天御寒的衣物,在洛陰,有府邸、仆從、侍女。 談及封地洛陰,此刻白衍心中比任何時候都要得意,就是當初,當著白氏的面得到封地賞賜,以及無數秦國官員投來羨慕的眼神,白衍都不曾有過的感覺,心中雀躍間,恨不得想要立刻帶外祖母去封地洛陰享福。 畢竟眼前的人,是從小便照顧自己,疼愛自己的外祖母。 “嘶~如此厲害??!那豈不是那些人,都要羨慕我外孫?” 外祖母聽到白衍的話,笑得睜不開眼一般,語氣盡是驚嘆。 隨后,外祖母似乎想到什么,一臉‘得勢’的模樣。 “封君歸來!哼!如今衍兒回村子里,老婦倒要看看,還有何人,再敢笑我外孫?。?!當初那些一個個老頭,還好都沒斷氣,邁入黃土,衍兒下次回去,嚇嚇他們,看他們可否還能像當初,笑得那么開心!” 外祖母年邁的老臉上,滿是怨言的說道。 似乎如今小外孫功成名就,外祖母一想到從小到大小外孫所受的委屈,便滿是不爽,也終于能揚眉吐氣。 再回到村子,看一看當初那些嘲笑小外孫的人,可還敢抬頭? 當初村中那些婦孺老兒,日后見到外孫,看看誰還能笑得出來? “嗯!” 外祖母的一句話,讓白衍忍不住笑起來。 然而看著外祖母的模樣,白衍卻知道,外祖母比任何人都要善良,在外面對待百姓,白衍便是因為外祖母的敦諄教誨,方才能一直守著本心。 嚇嚇,也就真的只是嚇嚇。 外祖母并非是想真的讓那些老頭埋入黃土。 “這次回去,衍兒也不會再讓人,笑話外祖母!” 白衍看著外祖母,輕聲說道,也是在心中,暗暗立誓。 “好!” 外祖母一臉思念的看著外孫,兩只布滿老繭的手,不斷的抓著白衍的手,打量一番,確定安然無恙,方才松口氣,正想著讓衍兒進屋。 這時候,外祖母方才注意到,跟在自己外孫身旁,一同到來的兩個女子。 這一看過去,就是外祖母,都被嚇一跳。 “這是?” 外祖母忍不住看向二女,打量一眼后,轉頭開口詢問白衍。 “衍兒,拜見大舅父,大舅母!” 白衍抬起手,對著大舅父孇俁,還有舅母打禮,看著神情明顯局促的兩位長輩,白衍心中無奈,不過也知道,五年不見,對于大舅父、舅母而言,自己的改變,讓他們感到有些陌生。 畢竟大舅父與舅母,一輩子接觸過最大的官員,便是臨淄城內,巡城的官吏長。 如今自己突然成為秦國大良造,出現在舅父與舅母面前,一時間難以適應很正常,白衍眼下都很慶幸,幸好自己沒有穿著秦國官服,帶著爵弁歸來。 眼下自己穿著的這一身,更讓大舅父與舅母,容易接受一些。 “誒誒??!” 孇俁笑著對白衍點頭,看著習慣打禮的白衍,孇俁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笑容也十分僵硬。 看著不知所措的大舅父與舅母,白衍聽到身旁外祖母的詢問,這才轉過頭,看著外祖母,把徐師與趙秋介紹給外祖母。 對于徐師。 如同當年白衍告訴徐師,他絕不會把徐師毒師的身份,告知任何人,故而眼下,即便是外祖母詢問,白衍也把徐師說是醫師,醫術十分高超。 在徐師的目光下,白衍詳細的告訴外祖母,當年秦國的白裕將軍中毒,咸陽太醫屬都毫無辦法,白氏用盡人脈,也未解其毒,最終還是全靠徐師一人,獨自為白裕解毒,救下白裕一命。 如今徐師去白氏,白氏都會尊徐師為貴賓上客,更是白裕的救命恩人,白氏一族的貴人。 “嘶~!如此厲害!” “醫師?。?!” 孇俁看著小外甥,努力讓自己適應時,突然聽到小外甥的話,一臉吃驚。 與妻子對視一眼,二人都一臉失神,沒想到面前這面容俏美,神情動人的女子,居然這般厲害。 隨后,更讓孇俁夫婦二人吃驚的是,白衍說在雁門,所有鐵騎將士與邊騎將士,都十分尊敬徐師。 孇俁吸口涼氣,心中暗暗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