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功 第901節
“汝可知曉,待消息傳到臨淄,本就怪罪父親的齊國士族、齊王,乃至齊國百姓,這下,別說眾人怒火難平,怕是所有人都會更為怨恨父親,不會原諒父親!” 田賢輕聲自言道,話語之中,盡是無奈。 對于父親,田賢十分清楚,為了齊國父親到底有多盡心盡責,毫不夸張的說,父親把畢生心血都獻給齊國,而如今還有什么,比齊人都怨恨父親,更讓人絕望,讓人窒息。 “把這個消息,立即送去齊國,交由父親!” 田賢嘆口氣,轉過身,把手里的竹簡交給男子,囑咐道。 既然白衍在蒲隧平野大勝,那么這個消息,無論如何,都必須送去給父親、兄長。 “諾!” 男子聽到田賢的話,接過竹簡,打禮后便轉身離去。 田賢看著男子離開的背影,轉過頭,看著書房窗外的,想到齊國臨淄,無數人對父親的口誅筆伐,再次無奈的搖搖頭。 “不過這般也好,楚國唯有項燕一人,尚能抵抗秦國,不管項燕能否擊潰白衍,寒冬退去,楚國亡國之危,依舊無解,楚國若是亡國,天下間,便只剩下代地、北遁而逃的燕國,以及齊國!天下唾手可得,嬴政怎會允許他人阻攔……” 田賢想到這里,負手而立,眼中露出少許擔憂。 楚國被滅,秦國勢必也會吞并齊國,縱使嬴政不計此前父親之過,但往日齊國朝堂內,素來與父親不合的齊相后勝,以及秦國的那些朝中大臣,未必不會在嬴政身邊,暗地里對父親使絆子。 僅憑白衍一人,未必能保父親萬分周全,若是能尋到給小妹竹簡的老者,以嬴政不惜讓姚賈離開楚國,前往齊國的舉動,請其入秦,有那老者在嬴政身旁,定能解局。 可那老者,到底會在何處? 田賢看著窗外的景色,微微皺眉,嘆息間,思索著。 …… 秦國咸陽。 王宮書房之中,以往僅有少許秦國大臣能來的地方,此刻站滿了人,一個個身穿秦國官服的老臣,全部聚集在一起,看著四周的地圖,互相私語,不斷搖頭。 別說辛勝、王翦、蒙武等一眾秦國將軍,就是在秦國其他郡縣大營的秦國將軍,如李信父親李瑤,藍田大營守將屠睢,甚至南陽郡郡守,曾經領兵滅韓的騰老將軍,此時也全部被召到咸陽,聚集在王宮書房之中。 而這一切的目的,全都是因為一個原因。 那便是如何破解方圓陣! 在籌集糧倉,調遣囚徒清理道路之后,加之王賁已經領兵由潁川南下,進攻楚國,嬴政滿心著急,甚至顧不得那么多。 在嬴政眼里,不管能否及時把破陣的方法,送去給王賁、白衍,眼下都必須要解決這個方圓陣,否則如蒙武、王翦所言那般,一旦秦軍揮師入楚,面對楚軍的方圓陣,秦軍無奈,也只能在楚地與楚軍僵持。 這種情況,嬴政決不能容忍。 白衍好不容易滅魏后,乘勢領兵攻打曲阜,從而南下進攻楚東,燒毀楚國無數屯糧,如此大好的局面,讓嬴政眼睜睜的看著楚國因為擁有一個方圓陣,而得到喘息之機,甚至起死回生,這讓嬴政如何能夠容忍。 如今別說方圓陣,就是再有其他陣法,嬴政都要想盡一切辦法,給破解開。 蒙武、王翦想不出,那便把秦國朝堂所有將軍,秦國所有老將召來!若是不夠,便把秦國所有博士、大儒,乃至是侍郎、議朗全部召集起來,一同想辦法破解。 若還是不夠,便布詔天下,凡是破解之人:賜千戶、賞萬金! 嬴政是這般想,眼下也的確是這般做。 咸陽王宮。 內殿中,數不清的男子穿著秦國官服,不斷在議論著,四周擁擠的男子中,能看到一個個年輕的面孔,也能看到一個個中年男子,以及一些老者在交談。 一名宦官不斷詢問著什么,看到老者搖搖頭,宦官只能嘆息一聲,轉身離開內殿。 很快。 宦官來到王宮書房,看著書房內滿是秦國大臣,小步來到書房的床旁,對著嬴政稟報。 嬴政聽著宦官的稟報,眼中滿是失望、不甘。 那么多人,秦國朝堂那么多將軍、大臣,那么多博士,那么多從小被士族培養的子弟,居然無一人能破解方圓陣。 “宮外可有消息?” 嬴政問道。 一旁守在嬴政身邊的韓謁者聞言,對著嬴政彎腰。 “回王上,宮外暫無消息!” 韓謁者說道。 嬴政無奈的嘆口氣,眼中看著窗外的景色,一言不發,握著的手悄然用力,轉過身,望向書房內屠睢將軍、騰老將軍、李瑤將軍等人。 眼下嬴政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這些將軍身上,哪怕隨著時間過去,希望越來越小。 咸陽城內。 在一條條寬闊的街道上,往日直長且從不會擁堵的街道,在這一期,全部被人山人海堵住道路,無數輛馬車,全部都停在人流之中,無法前進絲毫。 到處都是人聲鼎沸之景,無數士人、百姓全部在人群中,熙熙攘攘的爭論著,嘴里不斷說著‘陣法’二字。 不僅僅是街道如此,在咸陽城內,無數酒樓、茶館之中,隨處都能看到士人聚集在一起,看著彼此不斷在木桌上比劃的場景。 然而與街道中的場景一樣,在嘈雜聲中,隨處都能看到,全都是說話到一半,就說不下去的男子,不斷搖頭嘆氣。 同行其他男子,也都一臉絕望的搖搖頭。 這一日。 咸陽到處都是哄哄鬧鬧,爭論之聲絡繹不絕。 這一日,整個咸陽,四處都能看到搖頭的人影,隨處都能聽到無奈的嘆息。 第六百二十七章:絕望的楚王,讓人心悸的項燕 楚國壽春。 王宮城內,楚王負芻聽到士卒傳來的消息,站在王宮大殿上,頓時起身,瞪大眼睛,一臉驚慌的看著士卒。 昌平君死了? 十五萬楚軍在蒲隧,被白衍率領楚東秦軍擊潰,死傷五萬,俘虜四萬,其余之人盡數潰逃。 楚王懵了! 那留著長須,年過半百的老臉上,神情呆滯,雙眼不可置信的模樣。 白衍! 又是白衍,先是景騏、昌文君,如今又是昌平君…… 恍惚間,楚王負芻腦海里突然浮現,昔日景騏談及白衍的模樣,想起景騏說的那些話。 “??!白衍?。?!” 楚王負芻赤紅著雙眼,又急又氣的踹向面前的木桌,想到隨著昌平君兵敗,如今領兵在外的,只有大將軍項燕,楚王負芻心里一片冰冷。 身為楚王,熊負芻又如何不清楚,如今面對虎視眈眈的秦國,楚國這般情況,這亡國之日,還有多遠! 一股恐慌的念頭,布滿楚王負芻的內心,一抹恨意,充斥著楚王負芻的雙眼之中。 “白衍!” 都是白衍!都是白衍!都是白衍?。?! 想到這里,楚王負芻失去理智一般,楚王王服之下,抬起手,拔出一旁的佩劍,不斷亂砍木桌上的竹簡,似乎那些竹簡便是白衍。 看著四周,楚王負芻再次浮現滔天的怒火,如泄憤一般左右揮舞寶劍。 景妃看到這一幕,在侍女的跟隨下,害怕的不斷后退。 而在大殿下。 同樣也被這個消息給弄得一臉失神的文武百官,看著大殿上失去理智的楚王負芻,忍不住看向彼此,一抹深深的憂慮,浮現在各自的眼中。 而就在那名稟報的士卒的身旁,楚國文官之中,身穿楚國官服的孇谷,也是一臉懵。 自己那小外甥,居然又把昌平君給殺了! 這么算來,此前背叛嬴政的兩個人,昌平君、昌文君,全都死在小外甥手里。 隨著這個念頭,孇谷整個人都驚呆了! 哪怕身為白衍的小舅父,此刻孇谷整個人也都處懵逼之中,雙眼眨了眨,隨后一臉愕然的看向那名稟報的士卒,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 另一邊,在大殿下,最前面的公子熊奇,此時轉頭看著那士卒,整個人也都是一臉凌亂,微微張著嘴巴,不知所措的模樣。 景騏、昌文君、昌平君,一個個相繼死在白衍手里,這完全超乎熊奇的意料,熊奇知道白衍善于領兵,但從未想過,白衍居然如此兇狠,在領兵被圍的情況下,不僅殺出重圍,反而讓楚國死傷無數。 景騏、昌文君、昌平君,有一個算一個,哪個不是狠人,哪個不是位高權重,別說父王的心腹,倚重之臣景騏,就是昌文君,都是此前秦國大將,深得嬴政信任,曾統領秦國大軍的人,更別說昌平君。 結果…… 眼下無一例外,全都死在白衍手里! 回想昔日一幕幕,回想當初白衍與他說過的一句句話,終于,熊奇意識到,白衍哪里是需要靠他在楚軍包圍中茍活,這分明是利用他,趁機除掉景騏、昌文君、昌平君! 隨著腦海里的念頭,清醒過來的熊奇,這一刻,才意識到自己到底有多蠢! “王上,還請立即調兵,增援項燕將軍!昌平君兵敗,王賁、白衍二人,定會趁機進攻楚國,項燕將軍如今麾下兵馬,恐不足以調用!” 熊奇抬頭看向父王癲狂的舉動,不斷劈砍木桌,聽著父王嘴里不斷咒罵白衍,心中自責之時,突然便看到一旁屈欒站出來,對著大殿上的父王諫言道。 “對~咳咳咳~!” 熊奇也站出來,正準備將功補過,想要請令領兵,去幫助項燕將軍對付白衍的時候,話還沒說出口,突然就急促的咳嗽起來。 隨著咳嗽,此時面色有些蒼白的熊奇,只以為是這段時日受寒,并沒有多想。 “父王!熊奇附議,熊奇愿立即領兵,前往與項燕將軍匯合!” 熊奇咳嗽過后,抬起手急忙說道。 說完后,熊奇突然看到大殿上,舉起利劍不再劈砍的父王,正一臉怒意看著他,熊奇愣了愣,突然臉色一變,知道是此前漷水兵敗的事情,讓父王依舊耿耿于懷。 想到這里,熊奇滿是惶恐的跪在地上。 “父王!此戰熊奇若是不能得勝!” 熊奇說到這里,最終把心一橫,抬起頭說道:“絕不活著回壽春!” 熊奇也顧不得那么多,楚國若是真的敗給白衍,那別說日后楚王的位置,就是他楚公子的身份,都名存實亡,成為秦國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