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功 第838節
白衍自覺已經說得很明顯,就連公子軫見狀也點點頭,眼神滿是著急的看向兄長,隨后看向田鼎。 可公子升卻并沒有被白衍的話影響到。 “白將軍,如今城外,楚國大軍不下二十萬之眾,加之昌平君叛秦,秦將李信兵敗,二十萬秦軍死于項燕之手,王賁都已經撤兵離去,景騏也統領楚國大軍,虎視眈眈,如今僅有將軍一人,將軍明知留下只有一死,何苦白白丟掉性命!” 公子升皺著眉頭,直言不諱的對白衍說道。 田鼎也默不作聲的看向白衍,在來的路上,他們都已經得到消息,昌平君已經叛亂,李信兵敗,魏地的王賁都領兵撤離。 如今與楚國交戰的,僅有白衍這一支秦國大軍,也只有白衍一人,在面對楚國。 想到景騏已經統領楚國大軍,隨時切斷白衍的退路,白衍若再不想辦法偷偷離開,恐怕只有死路一條。 “蒙王恩,白衍,愿戰死!” 白衍簡單直接的對著公子升拒絕道,同樣也是毫不猶豫。 白衍比任何人都清楚,公子升是楚國公子,眼下公子升與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很有可能傳到嬴政的耳中,所以白衍基本都不帶猶豫,便向嬴政表忠心。 往壞的說,若是他真的兵敗,嬴政若是得知他眼下說的話,天下一統之后,也會加倍善待他的父母。 “送公子下城樓!” 白衍顯然不想再與公子升糾纏下去,直接對著牤吩咐道。 牤聞言對著白衍拱手,然后上前看著公子升,那大半輩子都在殺戮的眼神,讓田鼎頓時皺眉上前一步,而公子軫更是被嚇得臉色都變了變,眼神滿是驚慌恐懼。 “公子,請!” 牤開口道,語氣頗為不善。 “白衍,嬴政一暴君爾,何苦效力于嬴政!” 公子升看著白衍側身,不甘心的說道,然而牤這時候上前一步的舉動,讓田鼎滿是忌憚,想了想,看向執著的白衍一眼后,轉過身看向公子升。 “公子,吾等先下城樓!” 田鼎對著公子升說道,見到公子升不甘心,似乎不想離開的模樣,連忙給了一個眼色,隱晦的搖了搖頭。 “此地是戰場!” 田鼎對著公子升輕聲說道。 這也是在提醒公子升,這里是戰場,面對執著的白衍,再多說下去,只會讓身為主將的白衍,愈發反感。 公子升沉默兩息后,也似乎領會到田鼎的意思,最終還是猶豫一下,點頭答應。 不過在離開前,公子升還是對著白衍拱手。 “將軍不回齊國,升,亦不會離去!即便是楚軍圍住城邑?!?/br> 公子升一臉執著的說道,眼神直勾勾的看著白衍的側臉,隨后轉身,從牤身旁走過。 公子軫見狀,連忙跟上,深怕落后一步。 田鼎也準備離開,不過就在路過白衍身旁的時候,田鼎想了想,還是停下腳步。 “吾離開臨淄前,見過老婦人,老婦人仍在盼著汝歸去,勿要戰死在楚地……” 田鼎輕聲說道,說完后,朝著城道走去。 白衍側頭,看向田鼎離去的背影,想到外祖母,轉回頭看向城外愈發靠近的楚國大軍,思緒不由得回憶起小時候,外祖母在家時,見到他后露出的笑容,總是把好的留給他。 回過神。 白衍深深吸口氣,看了城道內那些眼神堅定的秦卒,白衍目光,亦是如此。 還有,都說嬴政是暴君,可天下何人又能知道,若嬴政是暴君,后世那震撼數千年的兵馬俑,都是土制,而非累累白骨。 若嬴政當真是暴君,中原諸國的士族,特別是齊國,后面又怎會在嬴政逝世后,有機會反秦。 要知道在后世,齊王建是真的被餓死還是被齊人報復,還不得而知,但齊國王室宗親,基本都毫發無傷的繼續留在齊國。 想到這些。 白衍看著城外靠近的楚國大軍,這一戰,雖僅有他一路秦國兵馬,但他也要試一試,滅楚國! 后世如何評價嬴政,白衍不管那么多,但眼下,白衍是秦將,嬴政封卿拜將之人! “放箭!” “放箭?。?!” 隨著一個個將領的怒吼聲在遠處的城道,接連不斷的響起,城道內無數箭矢瞬間飛向城外,白衍在城屋前看去,左右兩邊,數千枚箭矢全部都射向楚國大軍。 白衍清楚的看到進攻的楚國大軍人海,盡管有攻城車、云梯之類的在前面,甚至楚軍還有無數盾牌,但隨著一波箭雨下去,還是明顯的看見,如潮海一般的楚國大軍中,許多斑點似乎與周圍的楚軍人海不一樣,轉瞬即逝。 “放箭!” “快!” 城內沒有鳴鼓,只有數不盡的喊叫聲,在一波波箭矢之下,楚軍愈發靠近城邑,而這時候楚軍也在城下開始拿出弓弩,對著城道內放箭。 在白衍面前,隨著管壽的手勢,一排排手持木盾的秦卒紛紛站在白衍面前,舉起盾牌格擋。 伴隨著箭矢在來往之間,城道內到處也有慘叫聲響起,很多中箭的秦軍士卒沒有被射死,而劇烈的疼痛讓其不斷捂著被箭矢射中的地方,大聲哀嚎著。 白衍對于這些也有所準備,在站滿秦軍士卒的城道內,內壁空出來的窄小走道,除去來往支援外,另一個做用便是把受傷的將士抬去城內醫治。 “丟!” 在一個秦軍將領的命令下,一直躲藏在盾牌士卒身后的秦軍將士,紛紛不顧箭雨,上前高舉裝有洧水的瓷器,朝著靠近的攻城車,云梯丟去,甚至一些將士手中,拿著的還是裝酒的小酒壺。 隨著那些瓷器狠狠的砸向云梯、攻城車,碰到之時紛紛碎裂,黑漆漆的洧水瞬間撒在木樁上,甚至一些楚軍士卒也被砸得全身都是洧水。 還沒等楚軍士卒回過神,下一刻,城頭上一根根火把,瞬間飛出來,有些砸到楚軍士卒,有些則是碰到洧水后,瞬間燃起火焰。 硝煙彌漫,楚軍在城頭下哀嚎的身影隨處可見,更讓人害怕的是,洧水,沾之則燃,這也導致楚軍之中,出現不少sao亂。 “殺??!” “殺?。?!” 楚軍士卒在臨車上,紛紛推開木板,朝著城道內涌來。 然而秦軍士卒早已拿著弓弩,對著楚軍士卒便放箭,隨著楚軍士卒倒地,從高高的臨車上衰落下去,其他楚軍士卒還想跳到城道,秦卒舉著長戈,直接在半空中便被刺入身體。 也不知道是項燕給與的許諾太高,還是楚軍方才大勝,士氣高漲,站在城樓前的白衍,清楚的看到,在如此密集的防守下,一些楚軍士卒還是跳入城道內,引起sao亂。 甚至還有楚軍士卒連殺三人。 “帶人,務必要殺死那些人,告訴將士們,殺光這些登城之人,殺到楚軍膽寒,楚軍便不敢再攻城!” 白衍對著管壽吩咐道。 此時白衍一眼就看得出,那些楚軍先登,都是善戰且歷來行先登之士的猛士,不僅不怕死,經驗還十分老道,這不得不讓白衍警惕起來。 項燕這是想一日內,便擊潰城內士氣,甚至想攻破城樓。 “諾!” 管壽聞言,拱手領命,然后轉身離去。 幸好在戰前,白衍與秦軍將士都說過話,讓秦軍將士都明白城破便是身死家亡,故而此時城道內,看著楚軍士卒登上城樓,一個個秦軍士卒紛紛不要命一般,怒目圓睜的朝著楚卒殺去。 楚軍先登縱使再勇猛,能殺一個兩個,但隨著所有秦軍士卒的不惜命一般的沖殺,連經驗老道的楚軍先登,眼神都出現慌亂。 “殺?。?!” “殺??!” 眨眼間,便在秦軍圍攻殺下,紛紛被亂刀砍倒在地上,隨后的下場便是被一刀又一刀砍殺。 秦卒見血! 那便是徹底的瘋狂,一些失去理智的秦卒,甚至發出聲嘶揭底的喊叫,望著那些臨車的楚軍士卒,眼神透露出前所未有的瘋狂。 這一幕,讓原本以為很容易便能攻下城樓的楚軍士卒,紛紛驚愕起來,特別是上到臨車后,站在臨車上一眼看去長長的城道內,到處都是眼神殺意,赤裸裸盯著他的秦軍士卒,那眼神,似乎不死不休,比他們還瘋狂。 “放箭!” “殺光楚軍??!” 在秦軍將領的不斷傳來的喊聲下,楚軍最開始的攻勢很快便再無進展。 惠普、管壽那些將領,在城道內帶著親信,不斷把所有登城的楚軍士卒,紛紛砍殺。 隨著云梯開始升起煙霧,片刻后,讓白衍與所有秦軍都意外的是,越來越多的煙霧從城頭下升起,這股煙霧十分刺鼻,顯然并非洧水燃燒木頭的煙霧,而是生草與干草混在一起燃燒的燎煙。 不乏一些將士被這些煙霧嗆到,甚至還有些將士猝不及防,在煙霧中突然碰到大股煙霧,瞬間便熏得睜不開眼,眼淚直流。 “立即命城樓下的將士,持濕布遮鼻,上來替換!快?。?!” 白衍方才見到燎煙時,便聯想到楚軍一開始便派遣精銳先登的舉動,瞬間明白楚軍的用意,急忙對著親信吩咐道。 隨后白衍顧不得其他,看著牤已經回來,拔劍指著另一邊。 “守住那邊!別讓楚軍登城!” 白衍也被越來越大的煙霧嗆鼻,但顧不得那么多,見到牤點頭后,連忙帶著其他親信,朝著另一邊走去。 越來越多的煙霧遮擋住秦軍的視線,但秦軍紛紛對著煙霧外亂射。 在一個臨車上,一個三十多歲的楚軍士卒,在煙霧中飛快的跳入城道,隨后拿著利劍,對著一名秦軍便砍殺過去,鮮血濺射一些到身上。 但楚軍士卒根本不在意,也就在這恍惚之間,在煙霧內,越來越多的楚軍士卒接連不斷的跳入城道,進入城道邊撲向秦卒,這訓練有素接連不斷的舉動,讓秦卒紛紛都有些猝不及防。 然而也就在這時候,這名三十多歲的楚軍士卒正得意之時,轉身便感覺到膝蓋后面受力,方才跪倒的瞬間,脖子便感覺一抹刺痛,如同被抽空全身力氣,這個楚軍士卒抬起手用盡力氣,摸了摸脖子,看著滿手鮮血,眼神之中滿是不可置信。 倒在地上,楚軍士卒自始至終都不知道,到底是誰殺了他,而眼神渙散,思緒也回到再沒有進入項氏大軍前,他在故鄉的場景,最終再也沒有知覺。 煙霧內。 兩個方才跳入城道的楚軍,看著人影靠近,還沒來得及持劍砍去,便被人影砍殺。 白衍拿著沾血的湛盧,一步步看著城道內,出現的任何楚軍士卒。 很多秦卒起先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后,紛紛與楚卒廝殺在一起,而當看到白衍持劍與他們一同殺敵的時候,士氣更是高漲。 城內。 在街道上,一輛馬車緩緩行駛。 “兄長,若不吾等還是回齊國吧!白衍已經鐵了心,要為嬴政戰死,吾等在此,實在太過危險!” 公子軫一臉央求的看向兄長,隨后祈求一般的看向田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