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功 第820節
一個四十多歲出頭的臉尖男子,率先看向項燕將軍詢問。 讓人意外的是,面對這個沒有穿著楚國官服,也沒有穿著楚國衣甲的男子,身為大將軍的項燕,卻主動停下腳步。 “兩日后!” 項燕看向男子身后的呂青一眼,隨后看向范增,在項燕心里,與呂氏呂青還有其他人不同,居巢范氏的范增,才能要遠遠超過其他所有人。 并且最為關鍵的是,范氏與項氏,還是世交,關系也要遠在其他士族之上。 “兩日!” 范增聽到項燕將軍的話,沉思一番,隨后看向項梁一眼后,目光看向項燕將軍。 “將軍,吾以為,秦將李信遣副將蒙恬,攻打寢丘,一旦李信得知郢陳后路被斷,定會立即與蒙恬所部匯合,其地點,定是城父!” 范增看向項燕,把自己的分析說出來。 不遠處,孇谷聽到范增的話,也默不作聲的看向項燕,隨后看向范增,作為項梁的至交,屈氏的心腹,孇谷對范增自然不陌生。 不過此前范增一向喜歡在家中研讀兵書,不喜與人交流,孇谷也沒想到,范增會突然參與此次攻秦之事。 眼下來到巨城。 盡管孇谷已經完全得知項燕與秦國丞相昌平君的謀劃,但也無可奈何,別說巨城已經嚴防看守,就是府邸這里,所有人的門客,都不得輕易到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孇谷自然不可能再冒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項燕、景騏都把成敗壓在這一次攻打秦軍的身上,這時候誰有多余的舉動,依照項燕與景騏的心性,絕對不會輕易放過。 想到尚在曲阜一地的小外甥,眼下孇谷除了擔憂,也不能做什么,只能看后面有沒有機會,暗地里幫助小外甥。 “城父?!?/br> 項燕目光看著范增,點點頭:“吾亦猜測如此,故而打算,先擊潰秦將李信所統領的秦軍,再攻蒙恬?!?/br> 項燕說話間,便讓范增等人,先進屋內去細說。 項梁穿著衣甲跟在項燕身后,看著呂青等人跟著父親進入屋內,目光看向孇谷,用胳膊撞了撞,臉上滿是笑意。 “這幾日如何?待此番攻滅秦軍,汝便是大功,彼時定能得楚王之令升官!” 項梁笑著說道。 都說大大咧咧的人,很難照顧到身旁的人,也容易得罪人,但那只能說明,在其心中的位置不夠重要而已,若真是至交好友,再馬虎的人,也會時時刻刻注意到對方。 不會說什么花言巧語,但關心之意,卻能夠讓人清楚的感覺得到。 “汝還不如先關心自己!” 孇谷看著項梁的模樣,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聽聞秦將李信部下,秦都尉不下十人,那些人都是屢立戰功,并且經常戎馬沙場之人,過兩日小心一些!若谷于壽春升官之時,汝可別少胳膊少腿,到時候要人扶著!” 孇谷沒好氣的看向項梁說道,雖說孇谷也佩劍,但終究比不上項梁這般,從小練武學弓之人,打不過但嘴上的功夫,卻是不怕項梁的。 “哈哈哈哈!放心!” 項梁聽到孇谷的話,笑得合不攏嘴,眼里滿是從容。 范增與孇谷,一個是世交,從小就認識,一個是救命恩人,常常一起廝混,比起歲數差不多的范增,項梁還是喜歡臭味相同的孇谷,范增在項梁眼里,太過于刻板,就是去酒樓,不僅僅是女子,就是所有人,都感無趣。 久而久之,范增再也不愿意去酒樓那些地方,而項梁也識趣,去酒樓,也都不會再叫范增。 書房內。 項梁與孇谷方才來到書房,便聽到項燕等人談論聲中,出現‘白衍’二字,這不禁讓孇谷心神一稟。 “白衍?” 孇谷不知道發生何事,只能把目光看向一旁的項梁。 項梁見到孇谷的眼神后,自然知道孇谷的疑惑,對于至交好友,項梁根本沒多想,并且也沒必要隱瞞。 “是郢陳傳來消息,那白衍曾書信于李信,讓李信提防郢陳一地叛亂,幸好李信一心想要滅楚,并不想再分兵防守,便將此事書信給昌平君!” 項梁小聲的解釋道,說這句話的時候,項梁眼神也滿是忌憚,還有慶幸。 差一點點,此前的所有謀劃,都要因為白衍的這個舉動,而被影響,這不得不讓項梁感慨,白衍的心思當真縝密,不怪能領兵常勝。 “白衍知曉昌平君在郢陳圖謀反秦?” 孇谷聽到項梁的話,心中一喜,但還是皺起眉頭,故作擔憂的模樣看向項梁。 “非也!是白衍曾押送韓王安遷至郢陳,觀起郢陳百姓之言舉,心有擔憂,一直記在心上。白衍不死,楚之大敵??!” 項梁搖頭解釋道。 在楚國,能讓向來心高氣傲的項梁,親口說出這話的人,寥寥無幾,然而眼下提及白衍,項梁卻是滿臉凝重。 “原來如此!” 孇谷心里有些失落,但好在表情看起來,似乎是因為昌平君并沒有暴露,而松口氣。 “放心,就算白衍知曉昌平君反秦,那又如何,天下除了他白衍,會有何人相信?別說昌文君弟子的李信,就是咸陽朝野的群臣百官,又有幾人相信,更有幾人敢捉拿昌平君?” 項梁笑著說道,讓孇谷別擔心。 “李信兵敗,王賁勢必回守秦國,彼時只要將全部楚國大軍,圍滅白衍,曲阜、魏地,皆歸楚國!” 項梁看著書房內,父親與眾多將軍商議的模樣,腦海里已經隱約看到,白衍兵敗,秦國再次龜縮函谷關內的模樣。 而與此前所有不同的是,這一次,將由楚國一國,吞并秦國此前攻下來的疆域,并且借此,迅速成為能與秦國對峙的諸侯大國。 想到這里。 項梁眼神之中滿是灼熱的興奮,絲毫沒有注意到,一旁的孇谷,眼神里,隱晦的閃過一抹擔憂。 …… 郢陳。 凜冬將近,秋風冷骨,隨著天色變亮,在郢陳之外,一條徑山方向的官道上,出現一支持有秦國旗幟的秦軍,正在護送上萬更卒,以及囚徒的輜重隊伍,緩緩朝著郢陳行駛。 為首的秦軍將領陶以,騎在戰馬上,目光看向郢陳方向,心中悄然松口氣,一路趕來,絕大部分都是風餐露宿,這風吹得,一日比一日冷,等到郢陳,終于能夠好好歇口氣。 這些糧草并不會直接進入楚國境內,而是放置在郢陳,由郢陳周轉調運,算一算,此次的糧草,加上郢陳囤積的糧草,足夠進入楚地攻打楚國的秦國大軍,吃上數月。 感覺一家內黏糊糊的,風一吹來,便冷得入骨,陶以勒住戰馬。 “快點!” 陶以轉過頭,對著身后的更卒還有囚徒呵斥道,眼神之中滿是不耐。 催促的話,在一路趕來的途中,已經說過成千上萬遍。 若非已經提前得知消息,右丞相昌平君已經回到郢陳,陶以恨不得和此前一樣,自己先去郢陳內,在侍女的伺候下好好洗個澡,讓副將領兵押運糧草輜重。 反正別說已經抵達郢陳,就是沒有抵達,也不會有那伙不開眼的賊寇,膽敢搶奪糧草。 這里那么多士卒,害怕區區幾個賊寇不成。 “快點!” “快!” 輜重隊伍中,聽到將領陶以的話,一個個秦軍士卒,紛紛手持長戈催促道。 臨淄城內。 在昌平君居住的府邸中。 這一日,昌平君在侍女的伺候下,并沒有再穿著秦國丞相的高山爵,那秦國獨一無二的黑色紋衣的相服,也沒有穿在昌平君身上。 在昌平君四周的侍女手中拿著的,赫然是一件件精致楚國綢衣,昌平君張開雙手,寬大的繡袍垂掛著。 當一身衣物穿好之后,昌平君緩緩轉身,離開房間。 而就在院子內。 讓人驚訝的是,四周一眼望去,不管是院子,還是走廊下,早已經站滿士人。 士人之中,仔細看,不僅僅有秦人、楚人,也有韓人。 原來所有人都不知道,昔日昌平君奉嬴政之命,平定潁川叛亂,除了新鄭,其他地方的韓人,昌平君并未趕盡殺絕,并且韓王安被昌平君處死之前,昌平君也秘密去見韓王安。 具體聊了什么,無人得知。 而眼下,院子內有諸多韓服士人,或許便能窺探一二。 昌平君在籍勝、項纏(伯)等人的簇擁下,來到院子中,在眾目睽睽制止下,穿著楚國服飾。 “秦王無道,秦國殘暴,啟,今日棄其秦相之位,以楚公子之身,號召天下之士,共同反秦,誅嬴政!” 昌平君看著四周,朗聲喊道。 而隨著昌平君的話,剎那間,所有士人紛紛高舉著手,籍勝與項伯等人,更是一臉興奮。 “反秦國,誅嬴政!” “反秦國,誅嬴政??!” 所有士人不管年輕,還是中年男子,全都一臉慷慨激昂的附和道,隨后在籍勝等人的帶領下,轉身朝著府邸外走去。 郢陳一地作為靠近楚國的繁華之城,城內的士族早已經不滿秦國,畢竟就在旁邊的楚國境內,楚國士族的日子多好,這一對比便足矣讓人心里失衡。 況且郢陳曾經作為楚國都城,城內的百姓,有很大一部分,祖上都是一代代楚人,在這數十年內,百姓也都與楚國士族一樣,不愿意做秦人。 在楚國,沒本事至少還能茍活,碌碌無為,而在秦國,沒本事也不能閑著,看看旁邊楚國的百姓,同樣是楚人,日子別提多愜意,好壞一眼就能看出對比。 郢陳城內,伴隨著昌平君的號召,幾乎所有士族,紛紛響應。 昌平君反秦只要有一個個士族鼎力支持,兵馬之類的,根本不需要昌平君擔心。 城內的街道上。 原本早起忙碌的一個個婦人、老人,突然就看到密密麻麻的男子,要么手持木棍,要么手持彎弓、利劍,蜂擁而來。 所有婦人、老人全都害怕的躲到一旁,沿途街道的店鋪小兒、掌柜,也都紛紛一臉緊張的看著這一幕。 “怎么回事?” “聽說昌平君已經反秦了!” “什么?昌平君反秦?昌平君不是秦國右丞相嗎?” 魏地、韓地的一些商賈、士人,一臉驚訝、錯愕的議論道,當得知昌平君反秦之后,所有人都感覺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