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功 第590節
虞和開口囑咐道,說完便轉身,在無數穿著邊騎衣物的男子中,朝著遠處走下城道的階梯走去。 “匈奴真的退了!太好了!” “你們看,真的退了!” 城道內一個個老幼,看到遠處匈奴離去后,紛紛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長舒一口氣,隨后互相議論道。 此前雖說虞和將軍一直都在告訴他們,平城這里比沃陽安全,他們都不相信,心中還十分害怕是因為兵力不足,所以才讓他們來平城死守,即使虞和將軍說是郡尉白衍的命令,所有人卻也還是半信半疑。 雖然郡尉白衍,親自查處掠賣一事,救了他們無數雁門百姓,雖說也是郡尉白衍,在當初雁門大旱之際,上書咸陽,請求調糧救濟。 但往日歸往日,時逢匈奴南下,還是有很人害怕因為兵力不夠,白衍會命令他們上戰場。 畢竟說到底……他們不是秦人,而是趙人! 而趙人說到底,還是與白衍,或者說白氏,還有著仇恨。 當初長平一戰,秦國武安君白起,下令坑殺二十多萬趙國降軍的事情,趙人不可能遺忘,而白衍,不可能不清楚。 故而他們身為趙人,自然不敢幻想著,白起之后,白氏出身的白衍,能像在秦國上郡對待高奴百姓那般,對待他們趙人,他們只希望白衍能不要與其祖白起那般,不把他們趙人當人。 眼下。 望著遠處全都離去的匈奴大軍,所有人一直以來的忐忑不安,終于穩定下來。 似乎白衍,真的沒有欺騙他們。 想到這里。 無數穿著邊騎衣甲的百姓,滿心喜悅的同時,又有些復雜。 回想當初白起在長平坑殺二十多萬趙人后,一些中年人以及老者至今都還記得,滿城哭聲的那個場景,滿城嚎啕大哭的聲音,歷歷在目。 然而時至今日,那白氏白衍,同樣也不知道救了多少雁門百姓,除去掠賣一事,干旱時,也是白衍上書咸陽。 這種來自數十年前的恨意,與那心中并存感激,讓每一個百姓臉上,都露出復雜的神色。 城池內。 虞和帶著一眾親信走下城樓,此刻城內的街道上,站滿密密麻麻身穿邊騎衣甲的人,不過與城樓上不同的是,這其中若是仔細看,一張張滿是灰土的臉上,許許多多都是女子的臉。 “虞將軍!” 平城城令向陀,以及沃誠城令趙介,二人見到虞和,上前對著虞和打禮。 “嗯,告知所有人,就說匈奴人,已經退了!” 虞和對著向陀、趙介二人說道。 向陀與趙介聽到虞和的話,自然也明白是什么意思,連忙點頭,隨后轉過身。 夜色下。 原本得知匈奴人退去的消息,滿城歡快,然而當得知還不能回家后,沃陽的百姓徹底傻眼了,而且別說沃陽的百姓,就是原本在平城的百姓,都一臉懵。 怎么匈奴退了,沃陽的百姓都不能回歸家?聽說明日還要南下? 而且對于為何讓沃陽百姓穿邊騎的衣甲,城內也開始流傳各種各樣的傳言,其中接近一半人都害怕邊騎是不是投降秦國后,也被白衍如法炮制其祖那般,直接挖坑坑殺,所以匈奴南下的時候,白衍沒有足夠的士卒,才讓他們沃陽的百姓假扮。 這個是最為廣泛的傳言,畢竟沃陽的百姓,多是貧苦之人,好不容易熬過干旱,不是干活就是在沃誠家中。 而且一旦懷疑起來,即使是看到虞和與不少邊騎,都不能打消百姓的固執己見。 至于剩下的人中,出去大部分雜七雜八的之外,也有很少很少的一部分人,在想著白衍是不是已經偷偷調兵去易水,準備一舉滅掉燕國,其中更有很少的幾個人,猜測白衍是不是推測匈奴見平城有大軍,攻不下來,于是一定會去易水,所以提前調兵過去防范。 但無一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往沃陽哪里想,因為是個人都清楚,秦國大軍在代地東邊的易水方向,在哪里攻打燕國。 第二日。 隨著日升,善無城方向幾個騎馬的官吏,急匆匆的來到平城,一個時辰后,一直關閉的平城南城門,終于緩緩打開,浩浩蕩蕩的邊騎大軍,朝著善無方向走去。 遠遠看去邊騎大軍似乎走得很急,蜂擁而離開的模樣十分狼狽,不知是因為疲憊還是因為如何。 而在東邊代地的山脈中,這般場景自然也映入幾個躲在林內的匈奴人眼中。 為首的匈奴人看著足足有一半的邊騎大軍離開平城后,嘴角露出笑容。 “走,去告訴首領,可以讓人去通知單于!” 匈奴男子說道。 這個匈奴人清楚,只要一部分邊騎留守在平城與雁門山,剩下的邊騎又要去馳援易水,他們匈奴部落完全可以強沖云中隘口,隨后從云中直下,返回雁門,到時候平城這些邊騎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屠戮雁門,膽敢出城,就會被他們匈奴人圍殺! 山頂下。 匈奴帶著幾個族人,在一個很隱蔽的地方牽出早已準備好的馬兒,騎上馬兒后,便開始朝著北方趕去。 第四百三十章:月氏變故,頭曼單于的察覺 善無城內。 呂氏酒樓上,甘泗來到三樓,喝著悶酒,直到呂游到來,方才抬頭看向呂游一眼。 “甘兄這是為何?” 呂游進入雅間內,看著甘泗那悶悶不樂的模樣,一臉好奇。 說話間,一旁的岑晴剛好帶著兩個女子以及一名藝女,端著木盤進入房間內。 “今日甘兄不是去郡守府嗎?莫不是發生何事?” 呂游來到另一邊的木桌后,緩緩跪坐下來,看向甘泗。 此前甘泗能從主吏掾不到兩年,便升任為城丞,呂氏,或者說是呂游的父親呂嘉,暗地中出不少力,故而眼下看著郁悶不樂的甘泗,呂游不明白本該春風得意的甘泗,為何會是這般表情。 “匈奴南下,攻打雁門郡內的雁門山隘口,以及平城!” 甘泗見到呂游,也沒有隱瞞,這不過是提前說出來,算不得什么大事情。 而且目光看著如今這個在善無城,頗有小名氣的兮兒,甘泗腦子可沒糊涂,若是他沒記錯的話,當初他是親眼見過,這個名叫兮兒的女子,在酒樓后面的院子內被鞭打,后面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頗受酒樓照料,聽說是與白衍有關系。 具體事情甘泗也不敢擅自打聽,但也明白這女子不需要過多懷疑,有問題的話,酒樓會第一時間處理掉,不會任其亂用白衍的名聲。 甘泗是個聰明人,清楚那些流言已經流傳不少時日,但眼下這女子還能好端端的站在面前,這就證明,傳言并非龍xue來風,這女子就算不是白衍的女人,也一定與白衍有絲許關系。 “什么?匈奴當真南下?” 呂游聽到甘泗的話,呼吸急促不安起來。 與甘泗不同,此前在上郡高奴的他,可是親身經歷過匈奴南下劫掠,那時候若非白衍的命令,他與父母,估計早已經慘遭劫難,后回高奴,他也去看過那滿城數不盡的炭尸,也見過山脈下,數不盡的墳冢,還有山脈中被血水染紅的谷道。 所以匈奴南下到底有多恐怖,呂游清楚。 “放心!郡尉已經帶領大軍,提前駐扎在雁門山與平城!況且匈奴此番也并非是真的攻打雁門,匈奴真正的目的,是易水那里的戰事!” 甘泗感受到呂游的擔憂,解釋道。 看著旁邊的女子給自己面前的酒爵倒滿美酒,甘泗雙手拿起來,對著呂游示意。 呂游聽到甘泗的話,驚訝于白衍何時回來,不過思索間,也連忙拿起酒爵,與甘泗一同飲酒。 雅間內。 帶著女子把酒菜放在木桌上的岑晴,聽到甘泗的話,雙眼也滿是意外,沒想到白衍已經回雁門。 聽到匈奴南下,岑晴也有些擔憂,而一想到那少年已經領兵去雁門山,岑晴更是有些憂慮,雖然她不怎么接觸過匈奴人,但她卻常常聽說過,匈奴人十分殘忍,好在聽到這郡丞后面說,匈奴似乎并不是真的在攻打雁門山與平城。 “甘兄是說,匈奴人的目的,是南下易水?莫非匈奴要助燕國?” 呂游放下酒爵后,抬頭看向甘泗。 甘泗點點頭,隨后把兩日前,在郡守府內發生的事情說出來。 談話間,呂游當得知白衍早已經預料到匈奴單于會率領匈奴大軍南下易水,懸著的心徹徹底底的擋下來,既然白衍已經預料到匈奴的打算,那雁門定是不會再有危險。 “有郡尉在雁門,吾等無憂!” 呂游聽完后,笑著說道,看著身旁女子早已倒好酒,便拿起酒爵,示意甘泗再飲一杯。 酒后。 安心下來的呂游,想起匈奴,便笑著再次提及很久之前在上郡高奴的那一戰,其中一開始的時候,白衍頒布的命令,那時候他與父親,還無奈的搖頭,不相信白衍的話,直到后來…… 安靜的雅間內,盡是呂游的聲音。 而岑晴卻聽得有些出神,對于當初那少年的經歷,也更為了解一分,直到一名女子提醒,岑晴這才回過神,看著酒菜已經上全后,便起身離開。 就在岑晴離開后不久,雅間大門再次打開,不過這一次進入門內的,是兩名男子。 在甘泗與呂游好奇的注視下,為首的男子來到甘泗面前,對著甘泗拱手輯禮。 “甘城丞,白將軍囑咐我等二人,前來把此書信交予城丞!” 男子說完,便上前從懷中拿出一卷竹簡,交給甘泗。 甘泗聽到是白衍命人帶來的書信,一臉疑惑,但還是伸手接過來,當看到其內容中,上面寫著城樓彭宜可能叛秦,甘泗瞳孔一縮,臉色大變。 看完后,甘泗收起竹簡后,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首先甘泗最疑惑的是,白衍為何會把這個消息交給他,讓他偷偷去調查,而不是直接讓人帶著書信去告知監御史羋旌。 待想到什么后,頃刻間,甘泗臉色變得狂喜起來。 “白將軍何時回來?” 甘泗抬頭看向為首的男子。 然而男子面對甘泗的詢問,搖了搖頭,示意他也不知道。 見狀。 呂游便忍不住想等男子離去后,詢問甘泗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但不曾想,甘泗已經直接起身,匆匆向他告辭后便轉身朝著雅間外走去。 呂游起身站在木桌后,一臉茫然的看著這一切,摸不著頭腦。 …… 北方草原。 隨著烈日炎炎,成千上萬著裝不同的男子,騎著馬兒出現在草原上。 萬馬奔騰的聲音越來越響亮,無一例外,每一個人,都是匈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