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功 第530節
嬴政跪坐好后,便看向白衍與白裕,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二人入座。 “謝王上!” “謝王上??!” 白衍與白裕連忙對著嬴政輯禮,隨后各自來到一旁的木桌后跪坐下來。 韓謁者、胡毋敬、呂生等人,則全都站在涼亭內,安靜的看著。 而等白衍與白裕坐好后,在嬴政的眼神下,韓謁者從身后宦官手中,在木盤上取下一道布詔。 “白衍聽詔!” 韓謁者上前兩步,看向白衍。 呂生、胡毋敬、白裕以及其他人,看到這一幕,全都眼皮一跳,呼吸急促起來。 所有人都清楚,王上這是要給白衍賞賜,想到此番白衍救駕有功,也不知道白衍會得到什么賞賜。 賞金,還是升爵? 亦或者兩者皆有! 涼亭內。 所有人看著白衍,都在心中猜測,若是賞金的話,應當不會低于千金,畢竟這可是救王,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升爵,若是能升一爵的話,那白衍便是爵至中更,又往上一步。 伴隨著這些念頭在眾人腦海里浮現。 白衍聽到詔令,已經起身,在木桌一旁跪坐接詔。 韓謁者見狀,緩緩打開手中的詔令。 這時候。 沿著花草滿綠的院子看過去,不遠處的拐角,除了侍女、守衛士卒之外,眾多人影出現在拐角。 那些人男女老幼皆有,放眼一看,赫然是從平陽趕來的白仲一行人。 三日前,白衍負傷一事傳回平陽,白氏得到消息后,老邁的白仲便決定,親自趕來咸陽一趟。 眼下,看到涼亭內白裕跪坐在木桌后,一旁站著幾個人,而涼亭中一個宦官模樣的人,拿著詔令面向白衍,一旁還有穿著紋路黑服的男子,神情威嚴的跪坐在一個木桌后。 此刻不管是白伯、白巖,亦或者白仲、范氏、薛氏等人,全都停住腳步。 跟在父母身旁的白君竹、白映雪也互相對視一眼,也好奇的看著遠處的涼亭。 這時候。 涼亭處傳來宦官的聲音。 在白仲、白伯、白衍一行人的注視下,在涼亭內,白裕、呂生等,所有人的注視下。 “此前左更白衍護王有功,特賞賜洛陰為白衍封地食邑,另賞奴侍各五十,美人二十?!?/br> 韓謁者拿著詔令,簡簡單單的說出賞賜。 沒有爵位,甚至沒有賞金,然而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讓整個涼亭乃至遠處的白仲一行人,全都一臉震撼的站在原地,滿臉呆滯的看向那個身穿黑衣的嬴政,還有那個跪在地上的少年。 封地?。?! 秦王嬴政,給白衍賞賜封地?。?! 此刻所有人看著那個少年,腦海里浮現‘封地’二字,都忍不住口干舌燥起來。 未曾封君,尚未封侯,卻賜封地! 不怪眾人錯愕,滿臉震驚。 實乃洛陰雖非洛陽那般重城、重邑,但這份賞賜,宏觀整個秦國,非王室血脈,得到之人寥寥無幾。 別說爵位賞金根本無法比擬,就是很多封侯封君之人,都不一定有自己的封地。 涼亭內。 即使是有心理準備的白裕,都忍不住心神恍惚,而幾步外站著的胡毋敬,都一臉驚愕,一旁的呂生更是直接張著嘴巴,整個人都傻傻的站著,一臉呆滯。 而此時,身為當事人的白衍,也好不到那里去,滿臉懵逼,等回過神時,才記得還未謝恩。 “白衍,謝王上!” 白衍滿是感激的對著嬴政再次輯禮,整個人都有些恍恍惚惚。 封地! 嬴政居然給自己封地!這是白衍從來沒想過的。 白衍有想過賞金,升爵,甚至更膽大一些,對樊於期那萬戶食邑的懸賞,也有過瞬間的念頭。 然而自始至終,白衍都沒想過,嬴政對他的賞賜,居然直接是封地。 “起來吧,白衍!” 嬴政看著白衍吃驚的模樣,臉上也露出滿意的笑容,洛陰雖然不是洛陽、邯鄲那般大城要地,但也是一個有著三四萬人口食邑的地方,最重要的是,洛陰在關內。 雖說白衍如今遠沒有達到封君、封侯,這份賞賜送給白衍,即便是身為秦王的他,都頗有壓力。 但憑借白衍以命救護的功勞,將洛陰給白衍做封地,倒也絲毫不過,畢竟他嬴政的性命,難道還比不過一個三四萬食邑的城池。 “身上的傷,便安心在府邸內靜養,不必著急回雁門?!?/br> 嬴政看著白衍接過詔令后,輕聲說道。 看著白衍那衣物,目光看向那日在大殿上,白衍昏迷后流血的肩膀位置。 嬴政再一次想起那日在大殿,見到的一幕幕,想起那些宦官、侍女一臉恐懼不斷后退的模樣,以及大殿下,文武百官全都一臉著急的看著,卻無一人膽敢越步階上前保護他這個秦國王上。 嬴政這幾日,在深夜夢中不斷被噩夢驚醒。 在這幾日,嬴政也想明白,那些文武百官之所以都害怕越過臺階,是因為越過之后,很可能會被降罪,到時候還會有性命危險,時后也有可能地位都會受到損害,反之,只要不越過臺階,即使燕國刺客刺殺成功,他這個秦王被殺死,對于所有文武百官來說,秦國依舊會選舉出下一個秦王。 只要不越過臺階,在文武百官心里,不過是再換一個秦王而已。 那個階梯,或者說,在百官眼里,自己的性命比他這個秦王更重要。 只有一個人例外。 那一日,唯有眼前這個少年,擋在他這秦王面前,即使被那刺客重重的踢了一腳又一腳,也死活不讓刺客沖過身前,甚至最后刺客想要以命換命時,這少年都是毫不猶豫的拿命擋在前面,為他嬴政挨住那致命的一刺。 這般對比之下,在嬴政心里,若非顧忌宗親以及朝中百官,一個洛陰,又如何能配得上白衍那日的舉動。 “謝王上!” 白衍看著嬴政,本想再次輯禮,然而看到嬴政那微微皺眉的模樣,連忙換了一個方式,單手背貼住額頭,緩緩彎腰行禮。 這般不會拉扯到另一邊肩膀的傷口,又能代替輯禮,向嬴政表達擁護、敬重的意思。 “你??!” 嬴政看著白衍的舉動,看著即使受傷,依舊見此輯禮的白衍,苦笑一聲,卻也不再堅持。 嬴政在心中感慨,或許也正是少年這份倔強,才會讓少年在當初離開齊國之后,千里迢迢獨自一人,遠赴大秦,誓要回齊時讓外祖母的話語變成真。 涼亭內。 看著侍女端著草藥過來,白衍本想等會再敷藥,然而嬴政注意到后,卻開口讓侍女為白衍敷藥。 在嬴政與白裕的注視下,白衍緩緩褪去衣物,露出年紀輕輕,卻有數道猙獰傷疤的身體,待侍女解開綁布后,一個血紅猙獰的傷口,出現在眾人面前。 與白裕等人不同,那日在大殿上,由于白衍的肩膀滿是鮮血,嬴政也沒看清白衍的傷口。 此刻,嬴政才是親眼看清白衍肩膀的模樣,這才知道,若非白衍那時候擋住,身體被刺出這般傷口的便是他嬴政,到時是死是活,可就真不一定。 望著白衍身上那些舊傷疤,嬴政能感受到,這少年到底在戰場上,經歷過何等兇險的處境。 “王上,微臣在雁門,已將邊騎……” 白衍看著侍女小心翼翼的給自己敷藥,看到嬴政的眼神,少有被男子這般盯著,有些不習慣,于是岔開話題,與嬴政談著一些雁門的事情,以及邊騎與北方匈奴的情況。 嬴政安靜聽著,沒有打擾白衍的稟報,時不時點點頭。 一旁作為府邸正主的白裕,也跪坐在木桌后安靜的聽著,不過此刻白裕心里酸溜溜的,看著白衍,心里說不出的羨慕。 從小立志成為祖父白起那般的將軍,白裕年紀輕輕便繼承爵位進入軍伍,這二十多年過來,已經步入中年的白裕,都還沒從未體驗過被王上如此關懷與恩寵,封地洛陰,洛陰不大,然而卻是在距離王城不遠處的渭河旁。 滿是惆悵。 白裕偷偷抬頭,看向嬴政。 白??墒乔宄茉缰?,父親便書信告知王上,白衍是齊國鄒氏之子鄒興,并非真的是白氏子弟。 也就是說,王上此刻看著白衍,是知道白衍是從齊國而來,而且還是來自鄒氏。 王上??!你恐怕還不知道,這小子當初騙了我們白氏所有人,這小子根本不是什么鄒氏子弟,更不是鄒興! 而是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小子。 白裕想到這里,又看向一旁說雁門事情的白衍,眼神無比好奇。 如今白衍這小子已經貴為秦國將軍,已是將爵,更連封地都有,足以光宗耀祖,振興門楣,白裕很想親眼看一看,白衍這小子到底出自那個士族,是沒落的士族,還是旁支庶出,這才選擇冒充鄒興。 府邸內。 伴隨著白衍敷藥完畢,侍女為其裹好傷口,穿上衣物。 嬴政見到白衍已經脫離危險,性命無恙,終于是放下心,閑聊一會便要起身離開,返回王宮。 畢竟下朝之后,一大堆事情都還要處理,每日不下兩石重的竹簡,需要親自過目,算上從這里回王宮的距離,嬴政清楚,今日很可能要忙碌到夜深。 “恭送王上!” 白衍與白裕見到嬴政起身要回王宮,連忙跟著起身,緩緩輯禮。 “嗯!” 嬴政點點頭。 不過就在嬴政離開涼亭前,突然想到什么,停下腳步。 “白衍,差點忘記還有一件事情?!?/br> 嬴政轉頭看著白衍。 “據那燕國副使秦武陽的招供,燕丹十分愛慕田氏田鼎之女,曾數次去齊國拜訪,如今燕丹圖謀刺殺寡人,寡人不知田鼎是否參與此事,然,寡人已經遣使趕赴齊國,告知齊王此事?!?/br> 嬴政說話間,對于田鼎有沒有參與這件事情,或者燕丹行刺的這件事背后,是不是田鼎在唆使,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