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詭 第85節
這大抵是她跟那些百姓以及張叔等人不同的觀點,只是難以對外人言。 沉思時,人已在吳府管家的相陪下進府。 里面實在熱鬧,賓客也多。 “大人的位置在風嫻廳,這邊來?!?/br> 一進入。 院落小廳中已有人在座了,兩邊見面,各有驚愕。 張叔:“云舒小姐?” 溫云舒看到他們也很驚訝,更是歡喜,目光飛快瞥過羅非白,又很快收回,更張叔等人寒暄,過了一會才知壽宴是早有的事,而吳侍郎也早就差人送帖子到阜城縣把人邀請過來。 其實按照吳侍郎跟宋利州早就跟溫廉表面絕了關系以避免他人探查,后續溫廉父子慘死,宋利州也沒打算修復關系,自是為了將溫家保護起來,杜絕更大的傷亡。 現在突然把人叫來。 羅非白都驚訝,但轉念一想又悟了:這宋吳兩人是早打算跟柳乘虛同歸于盡吧,把溫云舒跟其侄子叫來,是因為后來太子出現了,吳侍郎看到了希望,在幾日前立即差人把人送到儋州,為的就是在儋州城內把人看好了,如今太子坐鎮儋州城,里面比外面安全,不然在小地方被滅口了都不知道。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若問執行之力,還得是老將出手果斷。 就是.... 羅非白抬眼,瞧見溫云舒瞥過自己又移開的疏離目光,略有尷尬,但知對方心意:不必牽扯。 因是舊識,都在這邊,同在風嫻廳,也算是吳侍郎知道當年內情的隱晦小心思。 溫云舒也心知肚明,所以尷尬中也只能不言不語。 吳侍郎親自來了,老邁,但深沉,壓著看羅非白的深厚思緒,道了客套之語,又看著溫云舒略有慈愛,“云舒不必拘謹,我也算與你父親老相識,兩家相鄰,雖然后來年老糊涂,跟你父親吵架不和,如今斯人往矣,皆是放下,你們小一輩的都得往前看,該結交結交,該往來往來?!?/br> “羅縣令年少得名,人品貴重,你們....” 溫云舒頭疼,知道自家跟羅非白達成的默契不為外人知,眼前吳侍郎自然也不知曉,若是對方好心辦壞事,必是尷尬,所以她先一步行禮,溫婉道:“多謝吳世伯引薦,羅大人為我縣父母官,清正廉明,一向為我縣百姓經驗,小女亦敬重,只是從前不熟,所以不知眼前這位就是羅大人....多有得罪?!?/br> 羅非白也算配合,客氣道:“溫姑娘貞賢雅致,有溫家清明家風,得老太爺真傳,本官也算有所耳聞,初次見面,愿以長輩相交?!?/br> 溫云舒:“.....” 江沉白跟張叔都沒說話,只是看看彼此。 吳侍郎察覺到了,不再說話,打算就此囫圇過,氣氛其實也還算和諧,畢竟心照不宣。 沒想到。 “誒?等等,你們兩個不是以前就認識,都去過家里拜訪過好幾次了,南瓜都抱了好幾個回家,不過那會是兄長,現在怎么就長輩了?” 羅非白跟溫云舒一看。 太不湊巧了,怎么隔壁桌人堆里還有一個人間失意沈安和。 人之少年,人之中年,人之將老,一事無成,但吃喝不愁,話多且煩。 你看他這大嘴巴。 是因為天花亂墜的毒不夠他吐的嗎? 江沉白非當事人羅非白跟溫云舒,但都想替他們怒把利劍劈死他。 不過,吳侍郎忽然變了臉色,提步至風嫻廳拱門口,卻見護衛攔住了他,將他緩緩推開一邊,露出拱門后面不知何時長驅而入,甚至吳家府衛跟管家仆人都不敢通傳的人。 太子言洄站在那,身形高章如鶴如螳,唇角下壓,拱門邊側垂掛的樹影斑駁,襯他眉眼隱晦變化。 羅非白對上他的目光。 四目驚悄。 而言洄并未出聲驚動這廳內諸人,也沒宣聲奪人,只如一般賓客平靜而至,走入,無聲。 他走入后既往桌椅繞邊,一直盯著羅非白,也恰好露出身后那人。 兩人一左一右,前后繞開,踱步閑散,從兩桌邊側走來。 宛若蚩蟒兇戾又寡冷的蛇形,冷得質感,熱得滲人,但光影之下,化了妖,帶著人間清貴顯現的極致美態。 四目無人,瞧不見任何人,只盯著她。 各自分開,又走來。 第67章 養馬 —————— 吳侍郎老年深沉, 但涉及內心隱秘信念,瞧見太子親臨,一如程削被拿捏絕境, 他的軟肋亦被抵住了似的, 就算不狗急跳墻,也慌了一些,因為他認為太子來者不善。 定然是發現了小殿下的身份,這才緊追不舍。 不過他身邊的女子是? 衣著倒是不鮮艷,不事奢華,但布料精燈,灰白素雅,如紫羅流光融了人間昏暗, 體態秀俊, 步伐走動間,婀娜而克制,腰間如若滴血的紅玉血佩少有搖晃。 吳侍郎雖是王都官員, 但武將不比文官,從前多在外地駐兵守城, 且心里有鬼, 有心避人耳目, 跟王都權貴交往不多, 能為宋利州牽引那位權爵, 也是審時度勢的結果。 當年回王都述職, 他也算遠遠見過奚玄一次, 對方當時剛從刑部入鳳閣, 兩邊事務繁多,忙得不見人, 那次遠望,他只覺得對方身量纖薄,面白冷淡,在宮中蒼雪累累下尤顯得清冷,一眼掃過,對方已入宮門紅墻。 那會,他還瞧見馬車下面以書童身份沐浴風雪送別她的太子。 太子變化很大,唯有死人是不變的吧。 不過論權貴,別的人當真認識不多,可他有眼界啊。 這個女子一出現他就驚疑了。 太子身邊的女人不多,聽說后院亦無姬妾,常年在外辦事,更不會輕易帶女眷,所以此女是? 又是什么樣的身份擔得起這般姿容氣度。 吳侍郎疑心重重,不敢顯露,也看出太子不愿聲張身份,不然外面百姓也會知道對方駕臨。 其實可以理解。 儲君身份貴重,去了任何一地辦事都得隱藏身份,一旦暴露,引來謀逆之人與外敵盤算,暗中刺殺,那可是于國本不利的大罪。 所以之前這人去過任何一地,能被人所知的時候,其實本人已經離開該地。 這也算是各地官員主動或者被動瞞著的事。 在這,吳侍郎也不至于犯這樣的錯自尋死路,于是上前招呼。 言洄禮教畢竟在,目光收回,看著吳侍郎也算客氣,并不端著太子身份架子頤氣指使或者冷待人家。 畢竟是壽宴。 他還帶了賀禮,已差下屬送去。 吳侍郎并不好禮,因為心里藏著事,反而不理解太子到底是什么意思——明知小殿下身份才這么窮追不舍,那一定也能察覺到自己跟宋利州乃至溫廉三人的戲路,自然也該一并問處,左右如今儋州在他掌管之下,隨行人馬兵強馬壯,高手如云,明明可以拿下....是因為缺少關鍵證據嗎?可他辦其他官員也是雷厲風行,先斬后奏,皇權特許啊。 他只能故作歡喜謙卑收下了,一邊要安排人去最珍貴的正廳。 “多謝公子....您身份貴重,請隨我....” 吳侍郎不好喚殿下,剛用公子身份代替,卻見言洄神色微變,嘴角下壓,似乎不太開心,淡淡糾正他,“吳大人喚在下辛夷即可?!?/br> “我看這里正好也有玉蘭樹,恰如其分,不如我就在這里吧,還有位置嗎?” “如果實在沒有,就讓他們去那邊,我在這邊?!?/br> 他們,是誰? 一同來的下屬都不敢看另一位的臉色。 吳侍郎轉眸看去,拿到那位女子清冷靜默,不言不語的,似乎也沒什么主張,但....必然是容不得他人為她主張的人物。 她在太子殿下面前沒有任何卑弱姿態,反而是一個眼神都沒給,倒是隨著“公子”跟“辛夷”的字眼提及,瞥了那玉蘭樹,又轉眸瞧過那邊側身對身邊張叔低語的羅非白。 不咸不淡的。 “是,那這位姑娘是?” 本該是“夫人”或者“妻子”,但....兩人沒對視,也沒看對方,都斂了眼神,看著別處,幾乎前后回答。 言洄:“朋友?!?/br> 女子:“不熟?!?/br> 兩人都對這段關系諱莫如深,不愿在羅非白面前提及,倒是難得在這件事上取得一致,不用事先商議,就是說法不一。 大將都快繃不住了,他們低頭,當沒聽到天家未來帝后這等違背禮法的言行。 沈安和在開酒后就喝了幾杯,酒性實在有些差,已經有點半迷糊了,瞧著兩人龍姿鳳態,被吸引了主意,又嘟囔:“什么日子,年紀輕輕的,都不熟?!?/br> 吳侍郎蠻想讓下屬把這舊相識的不爭氣兒子給叉出去,但礙于今日禮節場面,又怕打草驚蛇,就忍著,和善安排人落座。 “位置是有的,諸位請坐?!?/br> “額....這里也行,辛夷大人您喜歡就好?!?/br> “這位姑娘,也這邊坐?!?/br> 女子坐下了,在羅非白跟溫云舒對面,也在言洄邊上。 江沉白等人認出了他們,未知身份,不敢露態,只小心坐在邊上。 吳侍郎沒法一直作陪,且看著這兩位也不希望他在場,言洄給了他一個眼神。 很深。 吳侍郎只能撤退,回頭時跟羅非白目光對上,后者以眼神安撫他——沒事。 吳侍郎:真的?小殿下如此聰明絕頂,一定能應付,那老朽就安心去了吧。 羅非白:當然沒事,你的小殿下羅非白沒事,我有事。 —————— 席面很好,但彼此都沒接觸,氣氛有點奇怪的沉悶。 直到沈安和上進心起,從吳侍郎態度中覺得言洄身份貴重,于是主動攀談。 言洄這人性格冷淡,當書童那會在奚氏就素被其他仆人詬病,說他仗著公子親仆身份跟信重整日耷拉著冷淡臉,除了在公子面前,從未在別人前面放下身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