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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詭 第61節

    說話間,張叔隱隱有個猜疑,看向羅非白,后者卻是對此只字不提。

    大抵羅大人的辦案習慣還是很明顯的——非有實質指證,她一般不會輕易將人降罪,哪怕她心里再多疑心,也能做到滴水不漏。

    第52章 邊疆

    張叔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但對于這個第二人,他們自然沒有任何靈感,但可以確定如果這人是幫李靜婉的, 李靜婉大有可能還沒死。

    “如此, 倒是難得的好消息了,就是查起來太難,沒有頭緒?!?/br>
    羅非白也知道難,看著這具男尸,認為他是現在最直接的切入點。

    張叔:“大人覺得這是哪位官員?”

    羅非白嘆氣:“得等儋州戶部回文,不過本官懷疑此前這位官員慘死于此都能被人抹平,無非有人給辦了正常榮修或者抱疾隱退之因,不在刑案記策, 那一開始就是有戶部官員幫忙做檔案, 如今再查,那邊也會阻撓,還不如不上詢?!?/br>
    張叔也覺得棘手了, “那憑著這么大的案子跟祭壇所指...也不能徹查嗎?”

    “祭壇是什么人設的,沒有關鍵證人, 死絕了啊, 這就是對方封堵的目的, 連尸體都只剩下了骸骨, 也留不下兇殺線索, 連什么人參與都不知道, 當前只能并入鐵屠夫等人案件中, 其實沒有任何實際指向官員的證據, 那張信禮是民,民告官, 憑著口供至多有兩分作用,得有鐵證才能真正將官員緝拿調查?!?/br>
    何況,主張辦案的是縣令,要查的是知府。

    這就是官員參與案子的難點所在,太難了。

    張叔看著還有許多沒被認領的無名女尸,他是無兒無女的人,反而越珍愛后嗣,年輕的時候也想過若是有緣,遇到不嫌棄他的女子,生個孩子也好,可惜.....每個大年夜瞧著家家戶戶天倫之樂,他也不是不羨慕的。

    所以一想到這些風華正茂的小姑娘都如斯慘死,他心里特別難受。

    失落中。

    羅非白在這些查看過的女尸面前沉思著,仿佛有些困惑,張叔好奇,問可有什么發現。

    “您對紅花案以前的死者了解幾分?”

    “只聽說,但未曾參與,自然也沒看過尸體?!?/br>
    張叔認為自己對這個案子的了解跟其他百姓差不了多少,畢竟當時事發之地并未涉及本縣,他一個本縣仵作不至于越俎代庖去問這種內情。

    朝廷內,規矩很重。

    “那,是否也聽說過當時那些死者都是被折磨jian殺的吧?!?/br>
    “是的,額,大人,小人查過,這些女子確實....確實非童貞之身?!?/br>
    張叔說起此事,對幕后之人越發多了鄙夷厭憎。

    但他沒留意到羅非白瞧著這些干尸若有所思,最后什么也沒說,蓋上白布。

    “其實這些事的作用也有,再看幾日吧?!?/br>
    “讓這股祭壇香燭氣味再飄一會,總會有人聞到的?!?/br>
    那張信禮不肯說,心有顧忌,那鐵屠夫閉口不言宛若頑石,這些都不要緊。

    羅非白在等一陣風。

    當夜,羅非白坐在書房,江沉白來送一碗梨湯。

    “好甜,加了蜂蜜?”

    “是,老先生那邊差江河送來的一罐蜂蜜,這小子當著我的面嘗了,才讓我送來?!?/br>
    羅非白被逗笑了,且問眼前人怎么不去休息。

    “昨天跟今天都在忙,還是體力活,不是給了你假?”

    “睡一覺就好了,何況大人不也熬著嗎?”

    江沉白看到這人眼皮底下微微的青,再看向案頭累積的案宗,不免嘆息,“其實您還是需要一個師爺,起碼能幫您處理一些文案之事,當然,柳甕那種的就算了?!?/br>
    “老太爺當年也知這人有點不妥,但后者那會裝乖,未曾露出什么馬腳,就一直用著,但若是大人您看人,一定很準?!?/br>
    看人嗎?

    羅非白苦笑,放下喝完的湯水,“也不一定,我這輩子也是看錯過人的?!?/br>
    “嗯?莫非此人背叛了您?”江沉白眼中有冷意。

    “不算,只是.... 我不理解他的抉擇,出乎我的預料,也在計劃之外,不過結果殊途同歸,也不是什么大事?!?/br>
    她也就是有點累了,借著閑談寥寥幾句,后吩咐江沉白去做些準備。

    “估計過幾日就得外出,你點送一份名單可我,可留守,可外出的....”

    江沉白走后,羅非白拿起案宗下面早早就描繪下來的圖樣,看著上面的符咒,再看向布條上的生辰八字,眉頭緊鎖著,低低呢喃:“打生樁?”

    真是惡毒啊。

    那下面被活活灌封在石板之下的人,會是李靜婉嗎?還是別的可憐女孩?

    可惜,她不能當場讓人挖掘出該死者,不然難以解釋她為何能發現打生樁的存在。

    是因為看得懂那些來自滇邊的邪詭符咒嗎?

    那為何看得懂?

    這種質問她根本找不出合理的理由解釋,最終只會被人調查,所以她當時隱忍不發,當作不知。

    好在后面....

    羅非白又細細思慮一會,將這些烙印下來的圖紙放在盒子里,又拿出紙來書寫一封信。

    上面就寥寥一行字。

    內容很短,目的明確。

    ——查去年四月起儋州境內離休、知府以內且往上的官員,以及經辦其他離休之事的戶部官員身份。

    ——————

    其實儋州距離阜城縣自然是有些距離的,但州府對各縣駐扎有哨防營,雖是太平一些的南方沿海之地,不像北地常年打仗,哨防營兵馬不算多,但畢竟按照朝廷兵部駐兵制,哨防營是必然存在的。

    一定程度上,縣令可驅使哨防營,借人馬應對危及本縣的危機,但它直轄上司還是儋州太守府。

    所以,阜城縣這么大的動靜不可能不上報,其實從紅花案開始,因涉及陳年大案,這個大案又是當年朝廷直達指令督促太守跟都察院聯合偵辦,如今出了紕漏,以為曾死絕的兇犯不僅沒死,還窩藏在阜城縣做下更大的案子,這怎么可能不上報,阜城縣哨防營指揮官本來就在收集情報準備上報,此前關于紅花案鐵屠夫的信件剛上快馬去儋州,關于青山學院山谷的事又爆出來了,他不得已,立即用了珍貴且直達儋州太守府的信鴿傳訊。

    軍中專用的信鴿速度可比快馬快多了,雖是哨防營中的信鴿不如各地邊疆大軍的信鴿厲害,也遠比快馬快得多,后者需要疾奔一天才能趕到儋州。

    信鴿不到一個時辰即抵達儋州之地。

    太守府,信件到達儋州太守案頭,后者一看,當著下屬跟管家的面變了臉色,剛正不阿的面容上滿是怒意,一掌拍打桌面。

    “混賬!這些鬼祟!”

    “是我害了這些無辜之人??!”

    遂下令,且書信回復哨防營,但加上一句不可再動用信鴿。

    下屬見了,“這秦指揮也是對大人您一片衷心,如此指責他怕是....”

    儋州太守嘆氣,“本官不需要他對本官多衷心,但首要得掛念儋州安危,如今北地那邊情況越來越糟糕,本官這邊曾有朝廷密令,言羥族大軍勢如猛虎,尤其是羥王重用的那位,更是堪比鬼雄,用兵之強,世所罕見....”

    他都沒說是其人姓名,這下屬就跟著變臉,面露膽寒驚懼,“是岱欽.朝戈?這兇神不是當年因為守護羥王大王子哈日爾不利,后者死于湘城,那一年,鎮守湘城城門之外防御甕城的人還是那jian臣奚....”

    他剛要提及某個名,被太守一個眼神掃過,當即忌諱,略過了,繼續道:“湘城守將韓柏舉族守城,基本全員戰死,但最后的大功臣卻成了那jian臣,后來不都說可能當時這人就勾結羥族,將情報外投,差點讓湘城徹底失守,本來鎮守湘城的三皇子宎狡既上告君主,說他那會之所以提前離城外逃,既是察覺到羥族有進軍襲湘城之意,他以身犯險,悄然快騎而出,是為了給最近的紀城報信?!?/br>
    “以三皇子所說,湘城大軍足有五萬,應當能應對羥族,必是有內敵通jian才導致湘城守城之戰如此艱難,而且在哈日爾突襲湘城之時,岱欽.朝戈竟只用三萬兵馬就攻破了軍備更強的攏城,破城而入,屠城而出,若非最后湘城還是被守住了,且紀城軍來援,恐怕那會羥族就已形成雙城呼應之勢,可接應羥族數十萬大軍直入我朝腹地,殺破雙城衛護的北疆重地幽州,再劍指王都?!?/br>
    “雖無實證,但聯系到后來證實那jian臣跟岱欽.朝戈的密信往來,回想過往??梢娝苑翘??!?/br>
    “可恨當時舉國贊頌此人計謀無算,守住了我朝門戶,守住北疆重地?!?/br>
    “如今細想,那會岱欽.朝戈得知湘城失勢,且哈日爾生死不明,也曾帶大軍抵達湘城之外,隔城而對,卻是最終沒有攻打,是否也是因為跟jian臣有所勾結.....不然,憑著當時湘城兵勇殆盡,幾乎無守城之力,他又不是神,必然不知紀城軍在來援路上,他完全可以強攻湘城,再占雙城而守,等候大軍前來殺絕紀城,再破幽州,如此才是兵家沙場之術?!?/br>
    其實反向來想,那會若是jian臣真的通敵岱欽.朝戈,放開城門讓岱欽.朝戈帶軍殺入即可,這才是對羥族跟岱欽.朝戈最有利的。

    既然沒有,那就未必。

    不過已經定為通敵反賊的前提下,反推加持之罪,是如何猜疑也不過分的。

    人心如此。

    第53章 涼山

    太守聞言嘆氣, “所以,陛下當時下令只是圈禁此人,朝內不少重臣不忿不明, 可惜我常年鎮守儋州, 官位不及,未曾得見那人,想來拋開這些罪名,也是年紀輕輕,與岱欽.朝戈并稱當世雙絕的神俊鬼雄者?!?/br>
    看著他是儋州太守,也算是朝廷中流砥柱,但比起當年年少拜相權傾朝野的奚氏公子,連進其門庭的資格都沒有, 四年一度王都朝覲, 他那幾年堪堪未有幸得見,避開了其人煊赫光景,不然必在朝堂上見過對方樣貌吧。

    “大人, 這話可不禁說!”下屬嚇到了,反過來提醒自家上官。

    太守沉穩雍容, 也算跳過這個話題, 那人是叛國之臣, 又是曾經的世家之首, 還是如今太子曾經侍奉之人, 朝野避諱, 但外敵卻是能提的。

    “剛剛提到岱欽.朝戈因為當年雙城陰謀被破, 不得已舍了已經打下的攏城, 退出關口,本身此計乃是冒險, 代價不大,一旦得手既一本萬利,若是失敗了,羥族也不至于降罪于他,羥王信重此人,曾贊其為大荒雄鷹,就是因為哈日爾死了,羥族那些大部落貴族聯合起來追討他責任,岱欽.朝戈既自請卸去將軍之責,退守羥族世代荒陵,怎么幾年過去了,他如今又重掌兵權了?”

    儋州太守非武官,不如下屬執掌儋州軍備來得熟悉邊疆要事,后者嘆道:“前面那些年未曾聽說,但如今想來此人一下子成了羥族最強的三十萬鷹師大將,直屬羥王麾下,連那些王子都比不得他的威信,恐怕....這些年里早就開始行軍打仗了,根本不在荒陵,我說自雙城失敗后,羥族沒了此人,北疆戰事也算跟我朝有來有往,怎么在這幾年一下子神勇如斯,用兵狡詐且毒,想來既是此人隱在身后——羥王狡猾,根本并未冷落此人?!?/br>
    “羥族有此驍勇又善謀的猛將,可見北疆戰事之難?!?/br>
    太守皺眉。

    下屬趁機道:“外患如此,儋州絕不能有內憂,否則朝廷降罪重罰,大人您必然要擔責,這案子必須速戰速決?!?/br>
    “雖是如此,也得找出真相....不能對不起那些百姓?!碧卣f著,提醒下屬要跟那秦指揮一樣戒備。

    “你們乃有守衛職責,信鴿乃情報所傳重中之重,若是用于非戰事之外的傳訊,萬一遇上緊急之事呢?信鴿不在籠中,無可傳訊,豈不是延誤戰機?”

    “慎重慎重!”

    ——————

    五日而已。

    來自儋州太守府的公文經快馬抵達了阜城縣衙。

    命令兩府差役護送此案關聯的犯人跟證人前往儋州與太守述案,若實證犯人為曾經的鐵屠夫既紅花案歹徒,且重啟紅花案后續調查,若有官員牽連其中者,嚴懲不貸!

    消息一出,阜城縣奔走相告,就是鄰縣的人聽了都大松一口氣。

    這誰不怕啊,畢竟阜城縣能被害成這樣,焉知他們縣里是否也被鬼祟之人荼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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