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詭 第33節
溫縣令年上五旬,且近六旬,說起來亡故也不算太過突然..... “給你父親看病的大夫是張榮?” “是,藥方也是他開的?!?/br> 溫云舒大抵憋著這些話很久,如今一股腦道出:“我本來也沒懷疑,因本身是父親自身異樣導致的這場病故,然而我發現了兩件事,第一是期間我發現父親房間的火爐里有一些藥方殘渣,后來留心,發現并非他人燒毀,而是父親自己燒的,而且是偷偷燒的。第二,兄長其實知道的事情應該比我多,他更疑心,在父親亡故后總憂心忡忡,悄然打聽一些事,我也尾隨過他,發現他好幾次都去永安藥鋪那邊跟那張榮接觸,事實上兄長并不喜此人,卻帶著幾分感恩其店鋪與之交好,這也是我今日來隨禮的緣故,畢竟明面上我們兩家是有交情的?!?/br> “后來,兄長忽說要出一趟遠門,母親跟嫂嫂都不知緣由,我卻質問他是否要查父親的死因,他怎么也不肯跟我說實情,只讓我照顧家里,他一月內必然趕回,結果沒幾天就得知他在趕路途中遇到陰雨天不慎摔入堤壩中淹死,當然,這是柳甕跟張翼那邊送回尸身時的說法,雖然張叔也說是溺死,但到底人是什么落水的,誰知道呢?” 羅非白冷靜,“這是你的猜疑,且私下所見,不能當做證據?!?/br> 溫云舒顯然早有準備,從袖內取出了一份東西。 “其實那段時間,我特地偷了幾張平常要拿去抓藥的藥方,留存了下來,就是這個,我不懂藥理,也知道柳張兩人如今在縣城只手遮天,我不敢聲張,只悄悄留著?!?/br> 羅非白拿了藥方瞧,看了一眼就知道這藥方沒多大問題。 澤術麋銜散,不管是藥材跟分量乃至熬煮法子都沒什么問題,上面甚至連熬煮跟所需器具如何使用都寫得明明白白。 堪稱負責至極。 若以當時溫縣令胃部有疾的情況,開這個藥方沒啥問題,哪怕溫縣令沒有這個病癥,吃著其實也不會致命。 那就奇怪了,藥方若沒有問題,難道溫縣令真的是憂思成疾,自然而亡? “我不懂藥理,等回了縣城跟張叔再細聊,屆時也找個可信的大夫問問?!?/br> 羅非白沒有直接給人潑冷水,溫云舒覺得他可靠,竟松一口氣,也知道當前最重要的還是查永安藥鋪的案子,不可能分心查她家的事,于是再次行禮后就利落出去了。 倒頗有其父雷厲風行之風。 —————— 回到縣衙,羅非白作風迅疾更甚,一方面將張作谷下獄上刑,一方面也讓人把張作谷下獄的消息放給張翼之聽。 這人如今得了外界的消息,知道外面的靠山還在,即便很難救他,也絕對有底氣殺害他的家人,他左右搖擺,最后還是選擇畏懼對方,本來抵死不報其他事情,如今得知這才一天沒過,張作谷就被下獄,永安藥鋪案子重啟,他內心驚駭。 一時既怕羅非白來,又怕她不來。 “這人果然對吃食慎之又慎,連我跟李二帶過去的都有幾分小心,仿佛生怕被毒死?!?/br> “其實這人心底里還是期頤他的靠山能救他?以他處境的處境,不是應該巴不得死了好保全家人?” 李二對此嗤之以鼻,羅非白跟張叔對人性也素來懷有復雜看法,不予置評。 羅非白沒有表露自己看得懂藥方,只給了張叔,也找來了可信的老大夫,幾人驗看后,都認為這藥方沒問題。 “奇怪?!睆埵迳踔翞榇藙訐u自己對張榮的疑心了。 正好那邊張作谷那邊的慘叫停止了,成了求饒。 這就松口了? 還不到半盞茶功夫呢? 但眾人沒有歡喜,反而有點憂慮。 “兇殺命案,撂這么快,不是有詭辯,就是真跟他沒關系?” —————— 刑架上,手指甲血淋淋的張作谷滿頭大汗,淚流滿面,沒了之前的半點狡辯之心。 “大人我說我說,我哥的案子真兇真不是我啊,與我無關?!?/br> 羅非白喝著茶,淡淡道:“你接近林大江家人,探聽他們投告的線索跟訴狀,且得到他們信任后,屢屢反間,再配合柳張兩人壓制他們的上訴,多次失敗后,你慢慢瓦解了他們的內心,慢慢以錢財收攏,讓他們安心過日子,最后不再投告?!?/br> “滅門慘案,若跟你無關,本身你已是繼承者,何必如此大費周章?且配合張柳兩人消滅口供快速定案?!?/br> “若與你無關,你何必弄虛作假,掩蓋尸身真相,提前下葬?” “真與你無關?” 這人竟知道這么多?! 若非推敲,既是迅速找到了林大江家人得到了一些信息。 好快的速度。 張作谷忍著痛,道:“我之所以跟張翼之還有柳甕他們接觸多,的確是他們找上我的,讓我作為我哥身后事的主事人不要給他們惹麻煩,要盡快配合他們結案,本來我也不想管這事,錢財到手既是滿意了,然而,當時我卻發現我哥的家財竟不見了?!?/br> 不見了? 張叔皺眉,“不對吧,我也算看過永安藥鋪的賬本跟其家資產,勉強知道一個數,難道你沒繼承到?” 是張柳兩人吞沒了? “不不不,你們不知道,我哥其實有一筆大財,足足有一小箱子黃金,那得多少多少錢你們可知道?至少三四千兩!” “結果我根本沒在藥鋪里找到,當時那個氣啊,但回頭一想就懷疑是張柳二人拿走了這一大筆錢,也肯定是他們謀財害命,我又憤怒又害怕,可這兩人勢大,威逼之下,我只能配合他們?!?/br> 撇清了,推給柳甕張翼之。 而那一箱子黃金鬼知道存不存在。 羅非白摩挲著茶杯,朝江沉白微抬下巴。 江沉白直接加了刑罰,張作谷立即慘叫。 羅非白:“毀尸身的時候,柳甕已經死了,張翼之在牢里,你若不知情,誰逼迫你毀尸?” “大人,大人,我毀那尸體,也是因為有人給我遞了紙條,說我若不按他說的做,就殺我全家!” “紙條我還留著呢,留著呢,就在我鞋子內?!?/br> 鞋子一脫,李二表情那個難看啊,兇神惡煞想打死這混賬東西。 好臭! 羅非白皺眉了,但忍著沒離開,只捏了鼻子看紙條。 “哎呦,這人字好丑?!崩疃蟠筮诌?,如此評價,其他人也深以為然。 羅非白:“人家是故意這么寫的?!?/br>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個筆跡怪怪的,某些筆勾習慣,好像在哪看過。 嗯? 江沉白看了看,“筆跡很奇怪,歪歪扭扭,像是故意寫成這樣,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真正筆跡吧,而且上面還寫了讓張作谷看完立即燒毀,此人很謹慎狡猾?!?/br> 張作谷看他們還算相信紙條的存在,松口氣,卻聽見羅非白問了黃金小箱子,問他在哪看到的。 張作谷面露尷尬,“我,我沒看到過?!?/br> 呵! 找打! 眾人大怒,但張作谷立即補充,“我聽我哥說的,我哥,他那天特別高興,就是我小侄子□□不是在學堂堂考中成績優異,得了山長跟諸多老先生夸贊,他跟那江河可是號稱青山雙絕,雖然江河那小子是天賦異稟,可寶林也很優秀啊,我哥素來希望他有大出息,那天一高興,本來素來不喜飲酒的他就喝多了?!?/br> “他這人吧,什么都精明能干,把曾經已經敗落的永安藥鋪用了幾年就振興起來了,蒸蒸日上,但一喝酒就話多,那天晚上與我飲酒,嘴巴一禿嚕就說將來寶林中了狀元探花,一定要在王都落地生根,提高張家門楣!” “我當時心里嫉妒,你們也知道我兒信禮其實也是聰明非常,天資可比□□好多了,若是我有錢,能讓信禮在青山學院多讀幾年書,別說什么□□,就是那什么江河都不是他對手,早早登科進士了。于是我心里特別難受,可天煞的張榮還說要讓□□將來在烏甲鶴巷入戶建門庭,我差點笑死?!?/br> 羅非白聽到烏甲鶴巷,晃了下眼:“他買得起?” 李二懵懂,不知那地方是什么,就問了句,其實江沉白也不知,畢竟是小地方,不知道這些事。 張叔:“烏甲鶴巷是咱們舉國第一的貴地,能住在里面的皆是親王元宿王公貴卿,反正都是一頂一的大人物,別說有沒有資格入住,就是那邊的地價也是寸土寸金?!?/br> 張作谷:“對對對,還是張仵作眼界高,所以張榮他買得起才怪?!?/br> “被我這么一說,張榮他特別生氣,脫口而出說他有一箱子黃金,若是寶林中了狀元,攜著功名還是有資格買的,他都打聽過了,我當時一下酒醒了,因覺得他不像是在說假話——我這哥哥酒醉多話是真的,但一向不說假話?!?/br> “一想到他買得起那邊的房子,我就氣死了....” 其實眾人聽著也有點酸溜溜的。 莫說是遙遠且至高無上的王都,就是能在儋州城里買上那么一進院子,也是光宗耀祖了吧。 羅非白不太理解這些人的情緒,便說:“人家兒子還沒考狀元?!?/br> 張作谷:“可他有一箱子黃金??!” 羅非白:“一箱子黃金也買不起,他認知的應該還是十年前的地價,如今大抵需要萬兩才能買得起那邊最偏狹的兩進小院?!?/br> 眾人震驚。 如此昂貴? 那地面是流著黃金嗎? 不過看著張作谷不像是在撒謊。 “那你后面可試探過張柳二人,確定他們拿到黃金了嗎?” 張叔跟江沉白知道羅非白猜疑那兩人沒有黃金,因為查過兩人家里,并沒有那么大筆的錢財。 “我不敢試探,那柳甕狡詐如狐,我怕惹禍上身,只能憋著,不過除了他們還能有誰能殺人奪財?” 羅非白:“你可知張榮從哪得到的這一箱黃金?” “這個,我當時也很想知道,趁著他醉酒問了問,他卻因為醉得太厲害語焉不詳,不過我瞧著也有點害怕什么,只嘟囔說不能說不能說會被滅口什么的?!?/br> 會不會是謀害縣令得到的黃金?羅非白跟張叔都有這樣的懷疑,又問了時間。 張作谷說不知道張榮是什么時候得到黃金的,但他們醉酒的時間恰好是在三個月。 那時間能對上了啊。 半年前用特殊的方法毒殺溫縣令,得了一箱黃金,三個月后被滅門滿門。 動機,時間,都能對上。 其后也問不出什么了,這人篤定殺張榮七人且推罪給林大江的是柳張兩人,而給他傳紙條的一定是張翼之的爪牙。 若非這人是編撰的說辭,就是言盡于此。 羅非白起身,刑房打開后,走到門口,吩咐下屬:“給他換個舒服點的牢房,給點好吃的,別苛待了,可能真是無辜的?!?/br> “還有,去給張翼之透露點信息,讓他知道咱們這邊有了進展?!?/br> 一聽這話,江沉白眼底微閃,應下了,目光卻往昏暗的監牢各處掃了一眼。 而外面的人還能聽到張作谷在那指認張翼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