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狗中
上次這么偷感十足地進自家大門,還是撿到渾身泥水的江咪咪那天。轉眼又是一個雨水充沛的夏夜,江知遙這次的救助對象換成了應激的狗。 她進門之前將溫亦楓安置在了墻角,然后獨自溜進客廳巡視一圈,再躲到那兩口子房門口偷聽片刻,確保風險等級為零以后才折返回去撈人。 此刻的溫亦楓和當時的江咪咪也有幾分相似,兩只受寒受驚的小可憐初入陌生環境難免有些瑟瑟發抖。哪怕被安置在房間浴室內取暖,他們也還是怯生生地蜷縮在角落里,對周遭的一切都保持著警惕。 溫亦楓拒絕洗澡,理由十分搞笑,他說剛相親就給人家看裸體等于不守男德。 不知道他為何堅持不懈地把相親男當成皮套玩代入,江知遙懶得搭理他,只要他不咬人就是好狗。 四月齡大小的流浪江咪咪就是無敵大壞貓。 騙取江知遙同情心的時候兩只水靈的大眼睛里寫滿了對家的渴望,結果確認姐妹關系不到半小時,它就對jiejie又打又咬,儼然一副“從我家里滾出去”的霸道模樣。 最后還是翻箱倒柜找出已逝貓老祖的過期貓薄荷往洗澡水里撒了一把,這地獄惡貓才能老老實實進盆里洗澡。 貓薄荷對溫亦楓來說肯定沒用,但江知遙有的是手段。 浴池里的水已經蓄了一大半,她無視掉蹲在墻角抵抗洗澡的碎碎念,自顧自脫去了身上的衣物抬腿坐進了池子里,然后趴在池子邊緣用著冰冷的語氣說起了火辣辣的實話。 “你知道我為什么覺得你這個人適合處對象嗎?因為我是邊界感很強的人,但我居然能接受和你一起洗澡。仔細想想,其實從脫你褲子發現你是塔子哥那天起我對你樹起的邊界感就消失了。你是個例外,可以和我一起洗澡的例外,我現在給你機會和我一起洗澡,別不識好歹?!?/br> 以她對溫亦楓的了解,這人在聽到能證明他特殊性的話術后一定會得意地努起嘴,再昂首挺胸瘋狂搖尾,但這次的誘哄效果卻有些不盡人意。 溫亦楓別過身體面向墻壁瓷磚,故意躲開了她自以為熾熱的凝視。 “切…你都有男朋友了還來跟我相親?你怎么這么壞!” 他小嘴巴又開始嘰嘰咕咕嘟囔個不停,江知遙隱約嗅出一絲上當受騙感,但不懂溫亦楓哪里被騙了。 “那你走吧?!苯b無語,“我只跟我對象一起洗澡,相親男滾出去?!?/br> “我在脫了!在脫了!” 他“蹭”的一下就立正了,快速甩走身上那件半濕短袖,急忙脫掉了褲衩,一臉英勇赴義的模樣轉身邁向池子。 看樣子他的理智正在與邪祟博弈,江知遙欣慰地飄回浴池中心,也拍了拍自己膝蓋。 “池子砌得有點小,面對面坐可能會伸不開腿,你到我懷里來?!?/br> 溫亦楓撅著嘴意義不明地“哼”了一聲,像是在鬧別扭,身體卻誠實聽話地按照指揮就位了。 “雨水好臟,我要洗頭,要洗香香!” 他知道雨水好臟還不躲??? 為了防止此狗的話越來越多、保障安全安靜的安撫環境,江知遙嘆了口氣沒接話,只是舉起花灑將他的腦袋徹底打濕,又擠上好幾泵洗發水開始揉搓狗毛。 結果滿頭泡沫還未沖洗,她就快被越躺越沉的溫亦楓壓得喘不過氣。幸好他們倆個頭相差不大,真不敢想象她要是再矮一點,洗狗的時候得有多么吃力。 “往前面坐一點?!?/br> 她推推溫亦楓后背,粘人狗子瞬間嗚咽,“你不愛我了?!?/br> “這個時候就不是相親男了?” “我不是呢?!睖匾鄺髋d奮地昂起頭,蹭得她鎖骨都是泡沫,“你家浴缸好像洗狗博主店里的洗狗池,我腿好長,我是捷克狼犬!” 江知遙面無表情地沖洗著他腦袋上的泡沫,淡淡回答道,“你跟捷克狼犬簡直是兩模兩樣,但這浴池確實是我爺爺專門砌來洗他寶貝貓狗的?!?/br> “咦?現在也在這里洗貓狗嗎?” “現在不了?!?/br> 她又給他上了一遍護發素,仔細涂抹著每一縷發絲,希望優質狗毛不要被雨水淋壞。 “我爺爺在我上大學的時候去世了,他的貓狗不吃不喝跟在后面走了,然后他這間帶獨立衛浴的大房間就歸我了。不過我一年到頭也回不了幾次家,就算撿了江咪咪,江咪咪也是個不愛洗澡的小犟種,所以我不在家就沒人用這間浴室?!?/br> 江知遙邊揉邊說,懷里坐著的巨型話嘮大狗卻逐漸沒了聲響。 她以為是安撫有奇效,還沒到吹毛摸頭摸背的環節就哄好了,于是舉起花灑準備再次沖洗,盡早結束這累人工作。但熱水還沒落到他的頭上,眼淚就伴著短促的抽泣掉進了洗澡水里。 “嗚嗚嗚…嗚嗚嗚…我明明是你浴室第一且唯一的客人…你還…你還去相親…嗚嗚嗚…我心都要碎了…” 啊。 原來他不是抵觸相親這個社交項目,而是不接受去相親的人是她? 雖然江知遙仍不理解洗澡和相親為何屬于對立關系,但她能看出來溫亦楓在傷心就已經屬于巨大發現了。于是她試圖解釋她相親的動機,希望可以化解他的怨念。 “那是因為陳君君說那男的爸爸是做外貿跨境電商的,我看這個賽道前景蠻好,利潤空間應該也不小,所以就去了。誰讓陳君君這個蠢貨沒本事把產值搞上去,還總給別人讓利?這幾年廠里的收益一直在下滑,我必須得尋出路才行啊?!?/br> 她已經將掉進相親陷阱的根本原因告訴了溫亦楓。本以為他會善解人意地體諒她的辛苦,不再對這件事充滿敵意,沒想到這人聽完之后哭得更厲害了。 “嗚嗚嗚…不是說好的讓我幫你重振家業嗎?!為什么要找別人?!他個破做外貿的!壺碎光光錢全賠完傾家蕩產就老實了!但我就不會傾家蕩產!我家底特別厚!你必須和我結婚!也不許讓相親男接近你!不許他約你去看電影!” 江知遙聽罷疑惑不已。 所以讓他飽受創傷的也并非她去相親這件事,而是和她相親的那個人? 他倆都沒見過面,怎么就恨上了? 難道說這就是傳說中的吃醋? 不確定,江知遙沒有男人為她爭風吃醋的經歷,還是得試驗一番才能下結論。 她沉默著、思考著,最終在以往的樣本中篩選出一句也許會刺痛溫亦楓的話。 “可是他還蠻帥的誒?” 溫亦楓一秒起身,雙手也攥得緊緊的。都不需要命令他轉身,江知遙就能確定此男的獠牙正在兇狠露出中。 這人就是在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