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嶼明跳湖了
這段時日,阿胭的情緒愈發低落,春日的暖陽也驅不散她眼底的陰霾。 因李府滿門的忌日將至,她在面對穆嶼明時幾乎掩飾不住刻骨的恨意。 穆嶼明的情況亦是反常。 不僅不讓她再去御書房,還連著幾日罷了朝。 忌日那天,天氣意外地晴好。 寢宮里的海棠開得正盛,粉白的花瓣隨風飄落,襯得人心底悲涼。 正殿內,穆嶼明已經幾日閉門不出,內侍們流水般的送著酒壇進去,偶爾傳出瓷器碎裂的聲音,宮人們皆噤若寒蟬, 阿胭立在廊下,望著那扇緊閉的殿門出神。 忽然肩上一暖,落了件錦緞披風。 陸英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側,低聲道:“這里風大,別待太久?!?/br> “他是怎么了?”阿胭凝著穆嶼明的房間問道。 “自李府出事后,每年的這段時日,陛下都會頭痛欲裂,大病一場。太醫來診過脈,俱束手無策,只說是心病,尋常的湯藥都無用,至于飲酒,是為了麻痹頭痛癥?!?/br> “呵,報應?!卑㈦倮湫?。 陸英眼神復雜:“其實……” “夠了?!彼渎暣驍?,“你若是又想說他并非謀害李家的真兇,那便不必說了?!?/br> 她轉身欲走,裙裾帶起一陣風。 “阿嫣……”陸英伸手拉過她的手腕。 “陸統領,請你放手?!彼凵癫簧?,聲音里帶著寒意。 平日里她喚陸統領叁個字時,皆帶著調情撒嬌的意味,此時卻真真的透著冷淡疏離。 陸英苦笑著松開手:“好,你不想聽,我以后不提了便是,我只是擔心你因一時沖動,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罷了?!?/br> “我的性命與陸統領沒有半點關系?!?/br> 阿胭頭也不回地離開。 留下陸英獨立廊下,海棠花瓣紛揚地落在他肩頭。 聽聞穆嶼明狀若瘋癲地從房間里沖出,朝御花園去了。 阿胭急忙跟了過去。 她倒要看看,穆嶼明到底在耍什么把戲。 自幼在宮中來去自如,她輕車熟路地抄了近道,隱在花叢后遠遠望去。 只見他揮斥著身后跟隨的宮人,嗓音嘶?。骸巴讼?!都不許跟著朕!” 內侍總管一臉為難地踟躕不前,眼睜睜地看著他幾步跑沒了影。 阿胭提起裙擺,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穆嶼明一路疾行,最后停在御花園的湖邊。 他此刻的模樣,披頭散發,衣衫不整,臉色蒼白如紙,眼下一片青黑,身形搖搖晃晃。 活脫脫一個瘋子。 阿胭嫌棄不已,盼著他掉進湖里淹死才好。 念頭剛起,便見穆嶼明猛地一躍,竟真的跳進了湖中,撲通一聲水響,激起一圈圈漣漪。 阿胭被他這個舉動驚得呆立當場。 回過神來,她環顧四周,見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這不正是報仇的好時機? 她緩步走到湖邊,透過湖面尋找穆嶼明的身影。 穆嶼明安安靜靜地潛在水下,發絲和衣袂漂浮,像一團雜亂的水草。 他是仰面望天的姿態,阿胭俯身去看,一下便與他對上了視線。 他眼珠子動了動,驀然擺動手臂,向上游來。 阿胭蹲下身,緩緩伸出手,眸光冰冷。 “內侍總管帶著人過來了?!标懹⒃诒澈蟮吐曁嵝?。 他突然出現,嚇了阿胭一跳。 側耳聽去,果然有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阿胭不甘地看了一眼水中的穆嶼明,原本想按在他頭頂的手轉而去拉他的手。 指尖相觸的瞬間,兩人的手緊緊交握,湖水的寒意順著掌心蔓延至全身。 她故作焦急地對匆匆趕來的宮人們喊道:“快來人,陛下落水了!” 眾人七手八腳地將穆嶼明拉上岸來。 他渾身濕透,衣衫緊貼在身上,發尾上的水珠不斷滴落,顯得有幾分狼狽。 他的手緊握著阿胭的手不放,猩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她,目光灼熱得幾乎要將她灼傷。 阿胭想抽回手,卻抽不回。 穆嶼明驀地抱住她,在她耳邊低不可聞地喃喃:“你又救了我一次……” 內侍總管連忙指揮小內侍將他攙扶上御攆,緊趕慢趕地回宮去了。 阿胭怔怔站在原地,望著御攆遠去的方向,像是問陸英又像是在問自己:“他為何要說我又救了他一次?” “你們的過往,我如何能知曉?!标懹⒆旖窍麓?。 正兀自思索間,身體陡然一輕。 陸英萬分熟練地將她打橫抱起,語氣溫柔:“你衣裳濕了,得趕緊更衣才是,我腳程快,抱你回去正好?!?/br> 湖岸邊楊柳依依,暖陽透過枝葉灑落斑駁光影,人群散盡,徒留滿地濕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