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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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異族精心策劃這場驚天陰謀伊始,狐血異族所生女子,每隔十八年,挑選容貌最端麗的三人,自牙牙學語時,便授以各種魅惑男人的媚術。 這些女孩沒有童年,沒有歡樂,沒有伙伴。在近乎絕望的麻木記憶里,只有無休止的責罵、毆打以及種種骯臟不堪的誘惑男人技巧。 她們生而為人唯一的作用,就是等待有異族血統的帝王出現。 如果年滿十八仍未等到,部族會強行給她們喂食肥rou豬油,以肥胖毀其形體;草藥涂抹全臉毀其容貌;灌啞藥毀其聲。 當這些又胖又丑又啞的狐女們被丟棄民間,等待她們的——無非是世人的唾棄嘲笑,最終凄慘死去。 如若是饑荒災年,肥胖的她們,甚至會被餓得失去理智的災民…… 當然,如果不是“同族不殺同族”的訓誡,她們早在十八歲生日時,就已經死于同族高高舉起的刀下。 五百多年,不知有多少狐族的美麗女子,淪為這場陰謀的犧牲品。這似乎成了狐族女子,生生世世無法掙脫的可怕詛咒。 以至于,當帝辛是異血同族的消息傳遍六族,最高興的不是六族長老,而是蘇女和她的兩個姐妹。 當蘇女婀娜多姿地踏入朝歌的宏偉宮殿,仰首望著商朝之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終于,可以,活下去了?!?/br> 那時的她,根本沒有注意到,帝辛的眼神。 癡迷、熾熱。 因為,她的眼前,幻化出一個似曾相識的小女孩,從黑暗中蹦蹦跳跳而來。駐足仰首,左手食指抵著粉嘟嘟臉腮的小小梨渦,微笑著、鼓勵著、狂熱著:“再也沒有人可以管了你。你是王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br> 在帝辛的記憶中,他的父親,英明神武的王,冷冰冰地對他說過最長的一句話:“帝王擁有天下的一切,唯獨不可以擁有感情?!?/br> 身為萬人羨慕的王子,未來的商王,自他出生時,便失去了孩童最寶貴的東西——玩耍、自由。 文韜武略、宮廷禮儀、舉止談吐,甚至連睡姿坐姿,都有嚴苛的規定。他的人生,就是在日復一日不斷重復的學習訓練中,機械地裝出眾人眼中“未來那個王”的樣子。 他沒有童年,沒有歡樂,沒有伙伴。在近乎麻木的絕望記憶里,只有父王無休止的責罵和被安排好的一生。 “帝辛!只有豬狗在吃飯時才會發出聲音。你貴為王儲,竟做出這等卑賤之事!罰你禁食三天……來人,把教導帝辛禮儀的老師,嗯……殺了,做成rou羹,喂豬狗。等等,再留下一碗,三天后,送與帝辛服食?!?/br> “帝辛!你怎能與宮女戲耍?你可知,若不是夏桀寵愛妹喜,迷惑了心智,哪會有大商五百年基業?來人,把這三個宮女,剝光衣服,派三十名衛兵與其交合,帝辛從旁觀之?!?/br> “帝辛!你養了條狗?嗯,很好!來人,把狗剝皮,做成褥子,鋪在帝辛床上。堂堂未來的商王,呵呵……居然喜狗愛貓?!?/br> “這是最賢能的臣子,能為你解決王朝的任何事情?!?/br> “這是我為你選的王妃,東伯侯的女兒,賢淑良善,能為你管好后宮。而且……有她父親的支持,可保你王位無憂?!?/br> “這是商朝的法典、稅賦,你只需照做即可?!?/br> “帝辛……帝辛……帝辛……” “這是……這是……這是……” 無數次呵斥震怒的“帝辛”,無數個耳提面命的“這是”,好似一塊塊巨石,砸在帝辛身上。直至,堆積成一座巨大的石頭墳,再也透不進一絲陽光。 他想發問、想抗爭,卻總是畏懼于父王“這都是為你好”的眼神。那沉重的眼神,仿佛是一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只能脊梁彎曲雙膝跪地,方能勉強撐住。 而他的膝蓋下面,是商朝五百多年的榮耀。 于是,深藏在他心中的那個少年,愈行愈遠,直至消失在心底;呈現在他臉上的帝王威儀,愈發明顯,直至父王死去。 當他用即將掌管天下的雙手,慢慢合上父王死氣沉沉的雙眼。那座石頭墳,似乎裂開了;那座大山,似乎消失了。 當他坐進高高在上的王位,冷漠地注視著群臣的俯拜、皇后的恭敬、各路諸侯的朝賀,心中那個消失已久的少年,又回來了。 微笑著、鼓勵著、狂熱著,伏在他的耳邊輕聲低語:“再也沒有人可以管你了。你是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br> 兩個游蕩于黑暗中的孤獨靈魂,相遇那刻,注定不會擁抱光明。但是,卻可以完美融合成更黑暗的黑暗。 不相似的童年,不相似的成長,相似的仇恨和反抗,注定是一場悲劇的、毀滅的、畸形的、變態的愛戀。 支撐大商宮殿巍峨聳立五百余年的那根最堅固的主梁,終于裂開了細微的縫隙。 繼而,崩塌! 天下,亂了! 帝辛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常人還是異族,蘇女也不在乎入宮的使命。 他們,彼此,只在乎,彼此。 蘇女仰慕崇拜的雙眸中,英俊偉岸的帝辛,就像堅實的大山那般保護著她,又像煦暖的春風那般溫暖著她。 他會采摘美麗花朵,編成漂亮花冠,小心翼翼地為她戴上;他會下令遍尋天下美食,像個孩童般蹦跳著捧來,一勺一勺喂她;他容不得她受半點委屈,任何彈劾她的大臣、妃子,都會在他森冷的注視下,哀嚎著化作燒紅炮烙上的幾縷黑煙。 再轉目望她,依然是滿眼溫柔。 帝辛熾熱憐愛的雙目中,艷麗嫵媚的蘇女,就像受傷的小兔那般由他保護,又像兒時最渴望的玩伴那般陪伴著她。 她會笑吟吟地聽他講曾經輝煌的戰功,講至驚心動魄處,她會輕輕拍著胸口,柔聲輕語:“以后可不許干這種傻事了。你若有了意外,我也活不下去呢?!?/br> 他所有稀奇古怪的想法,滿朝大臣皆反對時,唯獨她會高興地拍著手:“真好呢!你是大商之主,管他們干嘛?想做就去做。我陪著你?!?/br> 她會在他每天宿醉醒來時,側臥床榻,撫摸著他的臉頰,長長的黑發sao弄著他的耳朵,調皮地拌個鬼臉:“怎么才睡醒呢?今天驚蟄,咱們種花吧?!?/br> —— 幸福的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要用一生治愈。 他和她,彼此,用一生,為彼此,治愈。 如果就這樣,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多好。 —— 以至于,當蘇女告訴他真相那一夜,他緊緊摟著蘇女纖弱的肩膀,雙目灼燒著憤怒、恐懼的火焰:“誰也別想支配我!誰也不能把她從我身邊奪走!異族也好、常人也罷,我就是我!誰不從,就殺誰!一個不從,殺一個;十個不從,殺十個;天下不從,那就,殺盡天下!” 那場源自于三千多年前,傳頌于后人口中,銘刻于史冊,被冠以“封神”的大戰…… 爆發了! 第206章 往事如煙(六) 背叛的蘇女和不受控制的帝辛,使異族感到憤怒恐懼——既戰,那就戰吧! 戰意已決,異族迅速召集隱藏于深山老林、海島洞xue的族人,為了部族最后的生存機會,加入這場無比慘烈的終極戰役。 出乎意料的是,當諸多族人紛紛倒戈,支持蘇女和帝辛時,他們才意識到——蘇女的聰慧隱忍,遠超他們預料。 在等級森嚴的異族階層里,掌握至高權力的,僅僅是極少數異族長老們。除了血統純正的族人誓死追隨,大多數隱居各地的異族混血后裔,并沒有太神圣的血統意識。 反而,他們極端厭惡異族的控制、無休止索取、按時交納用以維系異族長老們奢華生活的錢財。以至于,在戰爭爆發之前,蘇女已經策反了將近半數的異族族人。 即便是被尊為“七族領袖”的蠱族,也早就對六族的所作所為極為不滿,私下已經和蘇女達成協議——與世無爭的蠱族絕不參戰。 帝辛強盛的軍隊、臨陣倒戈的族人、袖手旁觀的蠱族,使得戰初,異族節節敗退,陷入了即將徹底覆滅的絕境。 如果不是那個人,如果不是那支最神秘的部族“在最恰當的時刻出現”。那場戰爭的結局,早已被改寫。 早在“逐鹿大戰”結束,文族那個人帶著門徒們尋找隱居之所,便有幾個門徒,不甘心就這么湮沒于歷史長河,悄悄離去。 獵妖師是其中一條分脈。還有一支,則在岐山之陽,建立了屬于自己的國度。經過多年勵精圖治,終于成了足以威脅商朝根基的最強諸侯國。 而這一支文族分脈,精通占卜術數、觀星望世、符咒推演。在數百年無數次演算中,他們算出“大商氣數已盡,天下必將屬于……” 蘇女、帝辛有所察覺,將諸侯國的君主囚禁七年。他為了掩飾精于占卜的能力,“食子而逃”?;貒?,厲兵秣馬、韜光養晦,等待著異族內戰引發的天下大亂。 當戰爭天平逐漸向蘇女、帝辛傾斜,雙方元氣大傷時,苦等五百多年的最佳時機,終于出現了。 強盛到似乎不可撼動的大商,隕滅! 朝歌即將被攻破時,帝辛已經出現了異血獸化的體征。作為承載了大商五百多年榮耀的最后帝王,無與倫比的尊嚴讓他選擇了自焚而亡。 無論我是異族或是常人,我始終是,大商的王!敗了,就是敗了!但是,我絕不會讓任何人,看到我異化的模樣。 父親,這是兒子,能為您,為大商,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熊熊烈火中,他毅然傲立,堅硬的身體如同永不融化的萬年玄鐵。那一刻,他仿佛看到父親,無比嚴厲的父親,撥開火幕,向他緩緩走來。疼愛的眼神里,蘊含著渾濁淚水。 那一刻,他突然懂了! 為什么父親對他如此嚴苛? 不讓他接觸小動物、不讓他與宮女嬉戲、不讓他在吃飯時發出豬狗般的聲響;親自為他挑選妻子,親自為他選拔賢臣良將,親自為他修訂法典…… 原來,父親早就知道,他的異族血脈。卻仍然將大商的天下,交于他手。 父親,始終在用最深沉的疼愛,保護著他。 可是,父親,您別怪我。即便懂了,我也不后悔。 因為,我遇到了,一生,最愛的人啊。 灰飛,煙滅。 斬下蘇女首級的劊子手正擦拭著斧頭上微微凝涸的血跡,被一陣忽如其來的陰風迷了雙眼。在淚水模糊的視線中,一團飛灰化作飄飄忽忽的人形,懸浮在蘇女尸首上方三尺處??M繞著、 盤旋著…… 倏地,人形飛灰攤成宛如細紗的薄薄一層,洋洋灑灑地覆蓋在,已然死去的蘇女身上。 似乎,是為她披上一件薄紗——說好了保護你一輩子,那就是一輩子。 天涼了,別凍著。 血泊中浸泡著蘇女頭顱,依然艷麗嫵媚,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彎甜蜜幸福。她滿含春水的雙眸,依然倒映著,帝辛縱身入火的背影。 正如十多年前,他們初見——于時間的曠野,于命運的荒漠,于千百年尋覓,目光剎那的交錯,便是一生癡愛不離的相逢。 ??! 原來,你也,在呢…… 起初不經意的你 和少年不經事的我 紅塵中的情緣 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語的膠著 想是人世間的錯 或前世流傳的因果 終生的所有 也不惜換取剎那陰陽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