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車庫多了輛陌生的高級轎車，應該是大伯新買的。

    大伯的目光在兄弟倆身上掃視，像在檢查無生命的貨物般冰冷。

    那種審視的眼神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

    大哥余光瞥見弟弟瞬間繃緊的背脊，沉默片刻后揚起溫和的笑容，直視大伯：“大伯，不如我們先進去？”

    “我正要走了?！贝蟛⑽u頭，聲音里帶著居高臨下的淡漠，“很久沒來，和你爸聊聊。倒是沒聽說你今天要回來，季寧?！?/br>
    季寧這個名字，總讓人誤以為是個女孩的閨名。

    “我只告訴了逾白，讓他來接我，哈哈，我想給大家個驚喜?！?/br>
    時季寧脫了鞋，拿出兩雙室內拖，一雙放在弟弟腳邊。他順手把大伯那雙锃亮的皮鞋擺正，鞋頭朝外。

    大伯邁步到玄關，自然而然地抬腳穿上，仿佛這本就是他應得的服侍。他就站在時逾白身邊，慢條斯理地整理領帶，渾身散發著不容忽視的威壓。

    “逾白?！贝蟛蝗婚_口，嘶啞的煙酒嗓像砂紙摩擦。

    時逾白渾身一顫，冷汗瞬間浸透后背。他臉色煞白，好半天才擠出一句：“大伯，慢走?！?/br>
    大伯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見了長輩要立刻打招呼，要有規矩。別給你爸丟臉，更別給時家丟臉。聽清楚了？”

    封建教條就是時家的家規——不講道理，只講輩分，只講名利，只講臉面。

    “啪?！?/br>
    玄關的門合上。

    時逾白大腦一片空白，一些破碎的畫面在意識邊緣閃現又消失，像是被刻意封印的記憶，怎么也抓不住。那種無助感讓他幾乎窒息，整個人陷入惶恐之中。

    突然，肩膀被一只溫暖的手拍了拍。

    少年嚇得一瑟縮。

    他慢慢轉頭，對上時季寧擔憂的眼神，才慢慢找回呼吸的節奏。

    “小逾，你怎么了？”時季寧蹙眉問道，語氣里滿是關切。

    時逾白眼睛突然一酸，卻強忍住了。

    他深吸幾口氣，啞著聲音說：“沒事，大哥，進去吧?！?/br>
    大哥拿起玄關的消毒紙巾，把行李箱輪子上的灰塵仔細擦干凈，才抬進門。兄弟倆不只長相像，連這種程度的潔癖都如出一轍。

    兩人正要上樓，位在不遠處的客廳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慢著?！?/br>
    兄弟倆腳步同時頓住。

    那聲音又道：“過來?！?/br>
    時季寧撇下行李箱，和時逾白一前一后走進客廳，兩人都在門邊站定。

    深夜十二點過后的客廳里，一個高大的身影正靠坐在真皮沙發上。

    他穿著一絲不茍的訂製西裝，修長的腿優雅地交迭著。

    玻璃桌上擺著兩只高腳杯，男人面前那只還剩五分之一的紅酒，而另一只已經空了。

    男人是兄弟倆的父親時懷逸。此刻目光鋒利如刀，從兩個兒子臉上一一掃過。

    “季寧，回來了?！睍r懷逸冷冷開口，“我知道你今天會回來?！?/br>
    時季寧除了弟弟外沒告訴任何人，但時懷逸就是知道。然而他絲毫不覺得意外，只是淺淺一笑，主動解釋：“爸爸，我讓逾白放學后來接我，吃了點晚餐，才這么晚回來?！?/br>
    時季寧一向如此，善于察言觀色，并懂得把一切藏在心底。

    時懷逸站起身，和大伯的臃腫不同，歲月沒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跡，身材依舊挺拔健壯。

    “時逾白，過來?！彼曇舻?。

    時季寧似乎察覺到什么，瞳孔一縮，急忙開口：“爸爸?！?/br>
    可時逾白已經邁開腳步。他收起方才的慌亂，毫無畏懼地站到父親面前，抬頭直視。

    時懷逸高高揚起的下巴是不容置疑的父權。他冷笑一聲，緩緩抬起腿，突然對著小兒子的腹部狠狠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