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做好糕點之后,羅敷滿面笑容,捻起一個,給丈夫先嘗。 荊無命乖乖張嘴又被燙了一下,羅敷趕緊給他灌了一杯晾涼的八寶茶下去。 荊無命面無表情地瞧著她,看著她吹一吹手上的糕點,又遞到了他唇邊,這一次,他毫不留情地咬了一口她的手指。 羅敷噌的一聲就把手指給收回去了,嘴上嘟囔著罵他,唇角卻掛著笑容。 順帶一說,這全程都沒避開二個少年。 路小佳見怪不怪,甚至用師娘和師父旁若無人、打情罵俏的畫面下花生吃;葉開瞧著瞧著忽然笑了,似乎覺得這很有意思;傅紅雪嘛傅紅雪有點失神。 曾幾何時,他那些悲愴、深沉的仇恨,也來自于他想象中的家庭。 ──如果沒有馬空群,父親不會死。 ──如果父親沒有死,那么他們一家二口,一定會過上幸福的日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母親那枯枝般的手,干癟如鬼爪,十八年來,她都在仇恨與執念中度過,過度的仇恨無法發泄,于是就只能沖著他來發泄,無窮無盡的辱罵、詛咒,一連串的鞭打、折磨還有母親的哭聲,那有如厲鬼哭嚎的哭聲 結果,傅紅雪帶著刀走出他們藏身的地方之后,才悲哀的發現,即使父親不死,他們的生活也不會幸福到哪里去的。 真正幸福的夫婦是公主姨姨和荊先生這樣的。 隨時隨地都可以笑起來,兩個人一起出現時,永遠如膠似漆,路小佳見怪不怪,熟視無睹,顯然從小到大早都看習慣了。 可是白天羽 白天羽的為人,不是傅紅雪想騙自己不相信、就可以不相信的。 他風流成性,他明明有自己的正室夫人,卻仍在外頭沾花惹草,女人與他永遠分不開,即便他還活著,他的身邊也會不斷地出現新的女人,引起母親新的嫉妒與仇恨。 白夫人又何嘗不仇恨? 這個女人已經死去十八年了,可她當年那輕飄飄一撥弄的手段,帶來的災禍與痛苦,一直可以延續到如今。 她一定恨極了母親,才要用這種法子懲罰她。 他們一家二口的生活不會幸福,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家二口。 父親心無定所,母親居于外室,而他他甚至都不是私生子,他只是一個工具,一個白夫人用來報復母親的工具。 母親知道了么? 他該如何去面對母親?他還能再叫一聲母親么? 傅紅雪如此茫然、又如此恐懼,他不愿意深想、也不愿意去探究,因為他很害怕,自己會探究出一個噩夢般的答案。 他不愿面對。 但,該來的,總會來的。 邊城的太陽總是這樣的該死,烈、熱、曬得人渾身上下每一寸都用不上力氣。 不過今天倒是沒有風沙,路小佳坐在屋頂上玩拋花生、吃花生的游戲,葉開大剌剌地躺在屋頂上,露出了靴子底部的兩個大洞。 羅敷路過,看了好幾眼。 葉開躺著不動,打招呼:公主姨姨! 羅敷是個很隨便的人,羅園從來也沒講究過什么昏定晨省,她個人很討厭這種腐朽味道都溢出來的規矩,所以養成的路小佳就挺沒規矩不然也不能因為五千兩銀子真的當街洗澡。 葉開在屋頂上躺著不動,羅敷也不在意,她嗯了一聲走過去。 過了一會兒又走回來。 葉開一躍而起,像只靈巧的動物一樣、穩穩當當地落在地上,笑道:公主姨姨! 羅敷斜眼瞅他。 羅敷道:你的鞋底不會進沙子么? 葉開爽朗地道:豈止呢,我腳底都被磨出兩個大泡啦。 羅敷: 這開心的語氣是怎么回事? 羅敷道:你就不打算換雙鞋子? 葉開道:不換、不換,別人的鞋子上又沒有兩個大洞,我的鞋子比別人的鞋子好多了,說什么也不換的。 羅敷: 李尋歡這教出來的什么徒弟??! 還有你,阿飛,這小子不是你從小看著長大的么,你挺正常一個人,怎么養出這么奇奇怪怪的孩子來的? 至于奇奇怪怪的路小佳嗯,羅敷認為,這是情有可原的,因為很顯然,她和荊無命都不能算什么正常人。 傅紅雪就坐在樹下,手上依然緊緊地握著刀,不言不語,不知道在想什么。 葉開探頭,問:小傅在想什么呢? 傅紅雪沒說話。 半晌,他才搖了搖頭,慢慢地道:沒有在想什么。 羅敷不以為意。 傅紅雪當然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他的前半生只有一個目標,現在這目標被抽掉了。 他固然是很堅韌的人,不會因為這件事而想去死,但想要恢復,卻也很需要時間,短時間內,你要求他振作起來,不僅不現實、也是對他的一種逼迫。 于是,羅敷只是在他頭上拍了兩下,溫聲道:陳大倌家的綢緞莊今天會送新的料子來,你幫我去挑一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