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店小二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對方已經關上了門,他摸了摸腦袋,有點心不在焉地轉身走了。 羅敷當然不能讓那店小二進門她屋子里可是藏了個重傷的荊無命呢。 藏個男人被嘴閑話倒不重要,重要的是,荊無命昨夜重傷,青衣樓如果不趁你病要你命的話,羅敷反而要懷疑這天下第一樓的人是不是智商有問題。 所以她點了熏香,用以遮蓋血腥氣,又阻止店小二進門,以防生出事端來。 她掂著食盒放在桌邊上,一面一碟一碟往出拿菜,一面忍不住心想:古有漢武帝金屋藏嬌,今有羅敷敷紅帳藏荊~ 姑蘇靠著太湖,自古就是富庶的魚米之鄉,此時正值金秋時節,時令物產相當豐富,送來的菜色也豐富。 食盒分了三層,第一層放了一碟蟹黃豆腐、一碟油燜茭白、一碟茨菇香干;第二層是桂花糖藕、銀魚炒蛋、雞頭米炒紅菱,一碗米飯;第三層就是湯了,一碗桂花赤豆糊、一碗銀魚莼菜羹、還有一碗熬得濃白的鯽魚豆腐湯。 這頓飯相當貴的。 羅敷嘩啦一下,又扯開了床帳子。 渾身是傷、半身精赤的荊無命還保持著剛剛的姿勢,連動都沒動一下,而他的目光自醒來之后,就沒從羅敷身上挪開過。 荊無命生了一對死灰色的瞳孔,精神上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死寂,以至于他用這雙眼睛盯著任何人時,不像是再看人、倒像是看一堆會動的死rou。 被他盯上的對手,很少有敢直視他的因為這雙眼睛實在邪惡、妖異,令人覺得冷到骨髓里,甚至還會感到窒息。 但羅敷是誰呢?羅敷可是個現代人,她以前身體大好的時候,漫展不知道逛了多少,別說灰色的眼睛了,七彩的她都見過! 她一只手捏著銀紅軟紗,單手抱胸,居高臨下地瞧著荊無命,忽然又笑了一笑,柔聲道:你吃不吃東西? 對方當然不會回答這樣的問題。 羅敷嘆了口氣,道:小子,你是金錢幫的人吧?荊無命? 荊無命的目光忽然變成了一道箭,又冷、又烈! 羅敷頂著這殺人實現,似笑非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嘖嘖道:聽說金錢幫最近和青衣樓斗得很兇,你昨夜重傷,他們可不會放過大好機會,若你很想就這么死在青衣樓手上,那就躺著吧,我也沒辦法好良言可難勸該死鬼。 荊無命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左手五指攥緊錦被,指骨好似要從皮rou里破出來。 羅敷笑了,道:那我搬個小幾子來,放在榻上,你就這樣吃?可以就眨眨眼睛。 對方的眼睛慢慢地眨了兩下。 羅敷很快把桌上的菜色一分為二,除卻蟹粉豆腐這種不適合傷患吃的東西,一樣給荊無命撥了一半,從炕上搬了個放堅果瓜子的小幾子,放到荊無命身邊。 又中氣十足地問:動得了么?要不要我喂你?要的話就眨眨眼。 荊無命張了張嘴:不。 羅敷驚訝地捂住嘴:哎喲,你會說話呢! 荊無命: 荊無命閉上了嘴,沒什么情緒地盯著羅敷。 羅敷:慢慢吃,吃完我們談談。 說著,又嘩啦一下把床帳子放下來了。 軟紗帳中傳來一聲壓抑苦痛的悶哼,大約是這青年掙扎著要坐起來。 羅敷沒管他,自己去桌上吃飯。 一般這種一個人吃飯的場景,會讓人很想掏出手機玩一玩,不過羅敷已經穿越了快一個月了伸手摸手機摸空幾次之后,就習慣了。 姑蘇的菜色果然很不錯。 紗帳之中,除卻剛才荊無命發出的那聲悶哼之外,再沒有半點聲音,安靜得像是里面躺了個死人似的。 羅敷就著那一碟蟹黃豆腐,把自己的半碗米飯吃得干干凈凈,擦擦嘴,去拉開紗帳,荊無命半靠在軟枕上,腹部包扎的布條滲出血來,小幾子上的碗碟都已經空了。 這家伙吃個飯居然能連一絲聲音都不發出! 羅敷看了看幾子上的碗碟,又看了看荊無命。 荊無命盯著頭頂的床帳子看。 羅敷伸手去收拾碗碟。 荊無命冷冷道:為什么? 他的聲音很嘶啞,好像半年沒喝過一滴水,又好像脖子曾經被人套過、永久的傷了喉嚨。 他的問題很簡潔、也很短促,沒有說完后面的補充內容,但誰都知道,他想問的是為什么救我? 羅敷乜了他一眼:因為我開心、我喜歡、我樂意這么做。 荊無命沉默了很久,道:你要什么? 羅敷:嗯? 荊無命冷硬地道:我從不愿受人恩情! 羅敷把碗碟和幾子都收回去,坐在榻邊兒上,托著腮瞧著這個處于少年與青年之間的冷血劍手,嘴角忽然慢慢地翹起來。 她以五指做梳,矜持地梳理著自己的長發,一邊笑一邊說:哎呀!區區救命之恩而已啦,荊少爺,可使不得! 荊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