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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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聽得怔住,喃喃道:“那就只剩六天了啊?!?/br> 這場美夢只剩下一周不到的時間。 “對,六天后的早晨七點?!庇舭纵p聲道,“抱歉?!?/br> “咳,道什么歉?!痹裥泻芸鞌[擺手,語無倫次道,“這又不是你的錯,我還得謝謝你,能回到現實多好,這里的冬天凍得我受不了,到底是熱天好——” 可他說著說著,突然沒頭沒尾地問:“我……我能不能留在這里?” 郁白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想起兩人之前的對話,搖了搖頭:“應該不能,等兩邊的時間重疊后,只有一個時空能繼續存在,不然會出問題?!?/br> 人無法留在一個即將徹底消失的時空里。 稚嫩臉龐上閃過nongnong失落的小男孩立刻說:“果然還是熱天好!” 郁白沒有戳穿老人的言不由衷,沉默片刻后,輕聲問他:“你要不要跟張叔叔下棋?昨晚我跟他提過,他很愿意跟你下棋?!?/br> “我才不要!”小男孩垂著頭,語氣又急又快,“……我又下不過他?!?/br> 郁白便不再問了。 他用不再那么寒冷的手指,捏出了一個勉強可以看得出是個多邊體的雪球,展示給老人看:“看,像不像星星?” “……”頂著一雙紅腫金魚眼的小男孩欲言又止,“像,特別像?!?/br> 他一邊說著違心的話,一邊默默地別開了臉,吸了吸鼻子。 晶瑩的水珠落進松軟雪地,霎那間不見了痕跡。 當通體雪白的西瓜擁有第二顆古怪星星的時候,偌大庭院里莫名其妙地開始了一場捏星星比賽。 路過雪球西瓜的人們,總是先驚嘆于左邊那顆星星的精致可愛,再對右邊那顆長得十分混沌的星星搖搖頭。 以謝無昉的星星作為標準,大家不約而同地試圖捏出可以與之比肩的雪花星星。 這大約是刻在人類基因里的湊熱鬧和攀比之心。 比如,何西早上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院子里,用積雪鍛煉自己的捏星星技術。 先試著捏一個星星,再去吃早飯。 不用上學的感覺好快樂。 可以盡情享受這個珍貴難忘的下雪天。 梳著麻花辮的小女孩坐在古樸的長廊下,聚精會神地低頭捏著五角星。 不多時,一個穿著黑色小皮鞋的男孩出現在長廊另一頭,也正要去玩雪,看到她后,躊躇了一下,似乎想走過來找她玩。 但原本笑盈盈的小女孩聽到動靜后,抬頭看了他一眼,立馬毫不猶豫地背過身去,換了個方向坐。 忽然被后腦勺對準的張一哲愣了愣,面露一點難堪,只好停下腳步,獨自走進皎潔的雪地里。 自那晚的團圓家宴之后,前來探望老人的一眾子女家眷大受打擊,后面陸陸續續離開了一些人。 但也有人依然留在這個難得回來一趟的家里。 有的是仍不死心,想繼續絞盡腦汁討好老人,從空降的私生子那里奪回本該屬于自己的財產。 有的是隱約受到某種觸動,想在這個充滿末日猜想的冬天,在這座常年空蕩蕩的宅子里多待幾天。 抑或是兩者兼有。 雪花紛飛的屋檐下,艷紅的指甲油分外顯眼,漂亮纖細的手指夾著一根香煙,橘色光斑偶爾晃動。 女人遙遙望著不遠處獨自玩雪的兒子,正抽著煙打電話。 “對,我們還在他爺爺家,所以要再請幾天假……具體幾天?我還沒想好?!?/br> 前方,一頭銀發的老人走過長廊時,含笑摸了摸孫子的腦袋:“喜歡下雪天嗎?” 往日囂張跋扈的小男孩,也笑著回答他,難得顯出幾分應有的童真:“喜歡!爺爺,你要來堆雪人嗎?” 角落處的屋檐下,常寶琴的話音頓了頓,再開口時,染上一些恍惚:“……等雪停吧?!?/br> “從小到大,阿哲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里下雪?!?/br> 那么美麗的下雪天,人心好像都變得柔軟了一點。 而這場不大不小的雪竟也始終沒有停歇。 從那個靜謐悠然的夜晚開始,它落足了一整周的時光,大地一片素凈,數不清的雪花仿佛要一直飄零到世界的盡頭。 張云江幾乎度過了自己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周,幸福得像一個此前完全不敢奢望的幻覺。 他從未這樣幸福過。 沒有圍繞著錢財與公司的紛爭,沒有那些叫人頭痛和心寒的話,什么股權、繼承、拱手讓給外人…… 卻有第一次和他一起堆雪人的親孫子,還有那幾個因棋結緣的新朋友,陪他一道度過這個突如其來的冬日。 只不過,同樣被卷入捏星星風潮的老人,戴上老花鏡用了半天親手做出來的雪花星星,也沒比其他人手中的古怪多邊形要好看多少。 實在比不上小謝老師的高超水平。 無論是捏星星,還是下圍棋。 如今的張云江愈發篤定,在公園里被謝無昉解過一次的那盤殘局,至少還有一種破局之道。 但卻朦朦朧朧的,遍尋不見。 或許是他老了,腦子鈍了。 又或許是這些日子里有太多幸福的事情可做,沒有多少心思分給往日沉迷其中的圍棋。 早早起來的清晨,老人獨自待在書房里,琢磨了許久棋譜,又看一眼時間,估摸著孩子們差不多該起床吃早飯了,就打算去餐廳陪著。 但張云江剛推開書房門,卻見到了一個在走廊上來回踱步的小男孩。 “小航?”他有些意外地喚對方的名字,“你找我嗎?” 小男孩忙不迭地后退了一步,一臉若無其事:“???沒有啊,我這是散步路過?!?/br> 老人順著問:“哦,那你吃過飯了嗎?要去餐廳嗎?” “我早就吃過了?!彼瓷湫缘卣f完,想了想,又小聲道,“你要過去???那我也去……反正,我沒吃飽?!?/br> “好啊,我們一起過去?!睆堅平α?,“你這次要多吃點,離午飯還有些工夫?!?/br> 所以一高一矮的兩道身影,一同走向餐廳。 輕緩交錯的腳步聲中,小男孩悄聲問:“你剛才在書房里干嘛呢?” “在琢磨一盤殘局?!?/br> 老人答完后,想起小郁醫生說過,郁航是個很喜歡下棋的小棋癡,便問:“等吃過早飯,要不要跟我下盤棋?” 身高只到他手邊的小男孩愣了愣,驀地搖搖頭。 “不要!”袁玉行小聲地說,“我不跟你下?!?/br> 師兄從小就比他厲害。 他輸過一次又一次。 這次或許還會在難以自抑的眼淚里,輸得一塌糊涂。 多丟人啊。 所以性情古怪的小棋癡,一次又一次拒絕了老人下棋的邀請。 但與對方一同度過了一次又一次的一日三餐,十二時辰。 直到第七個清晨,天光熹微,淡藍空氣中依舊飄著潔白的雪。 墻上的時針剛走過五點,睡眠很少的老人已經起來,到了書房,正要翻開那本寫有棋譜的筆記本,在其他人醒來前,例行做一會兒一個人的功課。 卻有一陣日漸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響起,伴著急促的敲門聲。 徘徊了多日的小男孩終于推開這間書房的門。 不等屋里的人應聲,他一反常態地主動問:“下棋嗎?” 孩童的目光那樣亮,隱隱透出許多與年齡不符的濃重情緒。 書桌前的老人微怔,很快放下了手頭的筆記本,沒有問原因,而是溫聲道:“好啊,現在嗎?” “對,現在?!?/br> 現在只剩下兩個小時。 漫長難捱的這輩子里,他還能再輸最后一次。 可到了那間格調雅致的棋室里,小男孩姿勢端正地在蒲團坐下之后,卻聽老人略顯躊躇地開口:“小航,你愿不愿意試著下一盤殘局?” “殘局?”他問,“你老待在書房里琢磨的那個嗎?” “對?!?/br> 袁玉行正要點頭應好,又聽見張云江繼續說:“是我跟一個老朋友下過的一盤棋……就是那天你們過來的時候,我正到處在找的那個朋友?!?/br> “其實小謝老師已經給那天本來勝負分明的殘局,找到了一個反敗為勝的法子,但我始終覺得,還有另一種解法,可惜能力有限,想了幾日,也沒有頭緒?!?/br> “你愿不愿意試試看?”張云江目光期盼地看著他,“雖然我還沒有見過你下棋,但之前跟你一起偷聽小謝老師上課的時候,能看出來你悟性極高……” 他話音落下后,小男孩失神了許久,竟主動拿起了那個盛滿黑色云子的棋罐。 他喃喃地說:“我會贏的?!?/br> 見狀,老人怔了怔,連忙道:“我的確想讓你執黑子,因為黑子是看上去必輸的局勢,才需要扭轉乾坤的嘗試?!?/br> 小男孩的動作僵了僵,掩飾似地將棋罐塞回給他:“……你擺局吧?!?/br> 老人就依言擺出了那盤早已諳熟于心的殘局。 這起初是兩個老人在公園樹蔭下的一盤對局,白子溫潤,黑子急躁,交替著一步步走到了黑棋必輸的局面,以至于執黑先行的老頭心中不愉,才對無辜的路人撒了氣。 此時孩童模樣的袁玉行恍惚地想,他哪有什么極高的悟性,從來都只是個沒有天分的臭棋簍子。 可他無比篤定地相信,今天這局棋,他一定能贏。 哪怕是執著曾經將要親手落敗的黑子。 因為和這個時空里鉆研了數日棋譜的張云江一樣,他也將這盤棋倒背如流。 因為在那個沒有在公園遇到謝無昉和郁白的現實世界里,他同樣埋頭鉆研過這盤殘局許多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