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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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對這個與人類截然不同的神來說,他是不是還處在生病發燒的狀態? 所以給人的感覺和平時不一樣,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而且,這個時空里的冬日依舊,那股突然降臨的恐怖寒潮沒有被醒來的神明及時收回去。 是因為生病虛弱,暫時控制不了力量嗎? 或者,更確切地說,控制不了本能? 郁白這樣想著,偷偷瞄了一眼身邊的男人。 這個往日里大多讓他覺得沉靜溫和的神秘鄰居,此刻穿著剪裁合襯的純黑正裝,領口處露出一點原本的白襯衫,鮮明的黑與白映襯著線條立體的側臉,更顯得鋒銳冷冽,竟有種生人勿進的遙遠感覺。 ……一定是這件外套的錯。 生性喜冷的謝無昉不可能像他一樣穿溫暖的毛絨大衣,只會起反效果,但也不能穿著單薄的夏裝就面色蒼白地出現在別人面前,容易招來普通人類們不明就里的關心或慌張。 所以,臨出門之際,郁白靈機一動,選擇了一個折中的方案。 “天哥挑的這套西裝你穿起來剛好?!彼栈匕抵写蛄康囊暰€,忍不住感嘆道,“要是我穿,可能大了一點?!?/br> 這身一看就價格不菲的黑色西裝,是孫天天在一車子貂絨大衣里夾帶的私貨,他從張云江家離開后郁白才發現的,壓根沒機會拒絕。 他的本意當然是想給難得摘下了笨重眼鏡的郁少穿,稍微滿足一下這位中二慈父多年以來的離譜心愿。 因為盛著西裝的防塵袋里有一張孫天天手書的紙條。 上面寫著: 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穿著這身衣服,坐在我辦公室的那把老板皮椅里,一臉冷酷地教訓我手下那群小兔崽子。 那絕對帥——比(劃掉)畢(劃掉)斃——了! 但是,我還沒掛,所以先實現一半吧,嘿嘿! 三行有著寫錯涂改痕跡的潦草文字下面,蓋了一個非常耀眼的鮮紅名章作為落款,龍飛鳳舞的藝術字“孫天天”旁邊,甚至刻著霸氣的龍紋,隱約構成一個“義”字。 ……天哥這枚極具幫派氣質的法人私章,絕對是一堆公司老板里最特別的,想必驚艷過無數其他公司老板、秘書、會計的眼球。 早些時候,看到這張紙條的郁白簡直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吐槽比較好。 總之,這個心愿恐怕很難實現。 郁白既不想繼承別人的財產和事業,也不想破壞自己守法市民的良好形象。 但他還蠻想擁有那枚龍紋名章的。 因為真的又酷又好笑。 由謝無昉身上的衣服聯想起那張紙條的郁白,也真的笑了起來,眼里閃爍著燦爛的星點。 身邊因他忽然的感嘆而側眸望來的人停下了腳步,凝聲問:“天哥?” “嗯,我身上這件大衣也是他拿來的?!?/br> 郁白隨口說完,發覺自己應該還沒對謝無昉提過孫天天,想了想,介紹道:“他是一個對我很好的……叔叔?!?/br> 不是真正的父親或兄長,朋友又有點差了輩,只好稱呼為叔叔。 他在糾結措辭的時候,謝無昉卻很快說:“在視頻電話里說要來找你的人?!?/br> 郁白聞言一怔,進而想起了昨晚,自己說要睡覺結果被當場抓包在打游戲的社死一幕。 ……記性那么好干什么! “咳,是他?!庇舭追浅J炀毜亻_始轉移話題,“下午天哥見到張叔叔的時候,一開口就管對方叫張總,把我嚇了一跳?!?/br> 張云江在過上日日下棋的閑適生活之前,的確是做生意的。 他和金盆洗手后從商的孫天天雖然領域不同,沒什么交集,但都知道對方,有過幾面之緣。 這個既漫長又短暫的下午里,其實發生了不少事,但謝無昉都錯過了,一點也不知道,所以郁白想順便跟他提一下。 “原來張叔叔家的生意做得很大,不是一般的有錢?!?/br> 郁白掃了一眼夜色中的華美庭院,有點感慨地笑了。 “可我還是想象不出來張叔叔像個老板一樣坐在辦公室里的樣子,總覺得應該是個退休的老教授才對,所以天哥一口一個張總的時候,聽上去真的特別奇怪,感覺哪里都不對勁,幸好他有事要忙,聊了幾句就走……” 原本面帶笑意談論著其他人的郁白,話音漸漸輕了下來,直至戛然而止。 因為這一刻,他也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身邊的男人一言不發,灰藍眼眸靜默地注視著他。 那里面沒有往日認真聆聽的專注,竟充斥著不明來由的冷厲與排斥。 郁白愣住,反射性問:“……你心情不好嗎?” 眼前的謝無昉讓他想起了昨晚。 當時在門外看到他和嚴璟打游戲的謝無昉,也是類似的神情。 但這雙眼睛里極具壓迫感的冰冷情緒,可能比那一刻更濃郁。 那天的晚些時候,郁白其實問過謝無昉,為什么會心情不好。 可他的回答是:不知道,我心情不好嗎? 看起來那么兇,當然是心情不好。 不過,在非人類無比坦率的答案里,一頭霧水的郁白沒辦法再深究下去,只是在心頭留下了一個小小的疑問。 沒想到那個未竟的謎團,卻在此刻有了回聲。 謝無昉看著一臉錯愕的人,微微頷首。 看來他已經從自己這里習得了心情不好的定義。 郁白意外之余,脫口而出道:“為什么?” 難道是大病初愈,嫌他在旁邊說個沒完,覺得太吵了? 明月高懸,燈光幽然的長廊下,郁白拋出了問題,好奇地等待著那個難以預料的答案。 他沒有等太久,很快聽到了謝無昉的聲音響起。 在濃稠夜色里,顯得晦暗不明。 “因為你提起了別人?!?/br> 第063章 異時29 他話音短促有力,對面人淺棕的眼眸里因而蕩開了懵然不解的波紋。 這個很簡單的句子墜入空氣后,郁白卻花了好半晌來理解其中的含義。 什么叫做……因為他提起了別人? 是他提到的人有哪里不對嗎? 郁白呆了一會兒,試探著問:“別人?你是說天哥嗎?還是張叔……唔?!?/br> 他問到一半,看見對方的神情,又自己訥訥地收住了話頭。 因為他在說到這兩個名字時,謝無昉眼中的排斥情緒明顯更濃了一些。 是真的不想聽自己提起他們倆??? 為什么? 之前相處的時候,他也沒覺得謝無昉很討厭他們啊。 在這個時空里沒有直接接觸過的天哥先不論,這一天半以來,張叔叔基本是一直都在的。 謝無昉主動提出過跟他下棋,還同老人聊過天,期間看上去一切正常,無論如何都稱不上反感或討厭吧。 郁白怎么都沒琢磨出原因,本想直接問他為什么討厭孫天天和張云江,卻又不太敢再提這兩個人,怕令身邊才醒來的“病人”更加心情不好。 所以他猶豫片刻后,很輕地哦了一聲,重新向前走去:“我們先去廚房吧?!?/br> 另一道腳步聲便隨之輕覆上來,那種針對著別人的厭惡氣息淡去不少,冰湖般的灰藍眼眸柔和了許多。 直到郁白領著他來到庭院中的某一處,推開了一扇不起眼的后門。 里面是此時忙得熱火朝天的寬敞廚房。 “前廳現在應該有客人,從那里進來怪怪的?!?/br> 郁白扶著門,回眸看身后的男人:“我原先都不知道這里還有個小門,是嚴璟告訴我的?!?/br> 他說著,想起了什么,忍俊不禁道:“他今天真的是吃了一整天,從早飯到午飯再到下午茶的火鍋,就沒停過,特別夸張,現在終于吃不下晚飯了,在房間里躺著吃健胃消食片呢?!?/br> “而且他跟廚房的師傅們都打成一片了,還跟他們加了聯系方式,說有機會來健身房帶他們練練,但這個時空又不是現實世界,現在拉客戶也沒有用……” 在熱騰騰的廚房空氣與寒冷的室外溫度交匯處,原本語調上揚滿含笑意的郁白,忽然又不知所措地停下了自己的話。 周圍已經是突然降臨的蕭瑟冬天,身邊人的神情卻比那更加沉郁冰冷,在無邊夜色令人深深心悸。 那是一種叫人顫栗的、幾乎帶著窒息感的厭惡和排斥。 若是換了別人在這里,這會兒恐怕嚇得腿都軟了,站也站不直。 但郁白膽子大,所以在吃了一驚后,更多的還是好奇和疑惑。 ……嚴璟也不能提嗎? 不對,不能用“也”,應該是“最”不能提。 因為跟之前在走廊上,謝無昉聽見他提起天哥和張叔叔時的神情作比較的話,郁白覺得他更討厭嚴璟。 討厭的程度大概嚴重到了……如果嚴璟本人在場的話,會被即刻剿滅? 思緒飛到這里時,郁白本能地抖了一下,連忙收起自己過于恐怖的離譜想象,小聲道:“好吧,我不說別人了?!?/br> 他嗅到廚房里傳來的鮮明香氣,又揚了揚眉,轉而道:“我聞到了桂花糖藕的味道?!?/br> “那是純粹的甜口冷盤?!彼f,“應該是你想吃的?!?/br> 裹在溫暖大衣里的人,那一瞬間接近瑟縮的輕顫,并沒有逃過那雙始終注視著他的灰藍眼睛。 細密的雪白絨毛在冷風微微顫動,擁有柔軟棕發的青年很快移開了目光,看向廚房里忙碌著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