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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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急急忙忙追上渾然不覺紗布見紅,傷口二次受創的年輕人。 二樓走廊從這頭到那頭都亮著壁燈,周今休腳步邁得大又快,隨時都要不顧一切地奔跑起來。他闊步走到房門口,控制著胸膛起伏的弧度和頻率。 效果不理想。 陳子輕就在旁邊,他清晰地看見周今休從脖頸到額角都鼓起青筋,聽到他一聲一聲壓制著情緒的低喘。 周今休估計只是憑著敏銳的感知力突然感應到了什么,他都這么不冷靜,那等他敲開門跟里面的新上司打了照面會怎樣? 周秘書,你可是專業的,心態怎么不行了…… 陳子輕的思緒被敲門聲打斷,他看著周今休一下下扣動木門。 隨著時間分秒流逝,陳子輕感受到了年輕人周身蔓延的浮躁,夾雜著漸漸濃重的血腥氣,他干干地咽了一口唾沫,自己也受到了感染,跟著著急緊張起來。 就在周今休敲了快兩分鐘時,門里傳出聲響:“誰?” 陳子輕摸鼻子,不管是誰住進那副身體,聲音都是一樣的,不會變,最多只在個人習慣上有細微變化,譬如尾音下沉或上揚。 “誰在外面???”里面又有問聲。 “是我?!敝芙裥轄縿用娌考ou往上走,若無其事地笑道,“七爺,屬下有事找您?!?/br> 門開了。 陳子輕看著幾分鐘前還在使用的身體站在他面前,心情非常微妙。 聽到這身體的新主人用他的語氣叫周今休,那股子微妙就更強烈了。 在裴清然把手伸向周今休,要碰他額頭出血的傷時,陳子輕下意識阻止。 裴清然的手穿過他的手臂,卻也沒碰到周今休,被周秘書避開了。 “七爺,屬下不礙事,別臟了您的手?!?/br> 裴清然抿嘴,梨渦淺淺的轉瞬即逝:“這有什么的,今休,你的傷是怎么回事?睡前我在你房里跟你說話的時候,你還好好的?!?/br> 陳子輕吸口氣,裴清然有他住進這具身體以來的記憶?不可能吧,他是宿主,很多都是會被屏蔽的內容。 “摔了一下,磕到了?!敝芙裥菘粗矍叭说难劬?。 “我讓醫生過來?!迸崆迦淮螂娫?,“別說不用,你聽我的?!?/br> 周今休笑道:“行,那就麻煩七爺了?!?/br> 一旁的陳子輕撇撇嘴,這家伙竟然沒發現自己的上司又被調包了。他都認不出我來,陳子輕的心里不自覺地涌出幾分失望。 還有裴清然,他一個雙下肢癱瘓卻有點知覺的人,突然四肢健全了,總要適應的吧,怎么這么迅速。 陳子輕瞪著讓他吃虧的裴清然,腦子里想的是,嚴隙知道這件事會是什么反應和感受。 沒來得及告別的生離死別,會是巨大的沖擊。 裴清然掛掉電話后,攏了攏睡袍:“今休,你說的事情是?” 周今休的視線掃過他露在睡袍領口外的一點脖頸:“今晚這里進了小偷,監控有收獲嗎?” “我叫莊矣查了,沒收獲,那個時間剛好壞了?!?/br> “這么巧,”周今休沉吟,“看來安保方面要加強,七爺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br> “我已經交代下去了?!迸崆迦淮寡劭词謾C上的信息,“醫生動身了,你下樓躺著吧,別亂走動。 周今休昂首:“好。對了,七爺,明天屬下回公寓?!?/br> 男人蹙眉:“怎么不在這養傷,有人照顧?!?/br> 周今休微笑:“七爺貴人多忘事,明天有個行程,屬下要回去準備準備?!?/br> “行程?我想起來了,”裴清然面露恍然之色,他體貼道,“你有傷在身,就別跟著我了,我自己去?!?/br> 周今休笑了笑:“既然七爺做了決定,那屬下就在家休息?!?/br> 他撫著額頭被鮮血染紅的紗布:“沒別的事了,不打擾七爺了?!?/br> 裴清然說:“要我扶你下樓嗎?!?/br> “屬下一個人可以?!?/br> 周今休轉身走上來時路,壁燈的燈光打在他蒼白的臉上,那臉色泛著無機質的冷。 他放下手,目光落在捻著鮮紅的指腹上面,這是他上樓途中辨不清方向,倉皇大悸的證據。 拐過走廊下口,周今休渾身氣壓驟降,眼底冰封,眉眼間爬上可怕的陰霾。他都不用埋脖子試探就足以確定,剛才那個和他說話的人,不是莊惘云。 準確來說,不是第二個莊惘云。 那第二個,不在這里了嗎。 周今休突然就腿一軟,坐在了樓梯上面,他深黑透不進一絲光亮的瞳孔有點渙散,繃緊到發抖的高大身體一陣冷一陣燙,唇緊拉成一條冷厲又脆弱的線。 去哪了。 該不會已經…… “周今休!”陳子輕看到周今休眼角滑下的淚,驚愕地叫喊。 周今休愣愣地抹過面龐,盯著指尖的水痕。這個時候,沒什么比確認那個靈魂還在這世界重要。 責任,使命,工作,信仰,怒火,生命……所有加一起也要排在后面。 · 周今休維持著原樣回到房里,門一關,他就大力甩了下異常僵冷的面頰,在那股灼熱的疼痛中恢復點神智,隨后就去打盆水,用指甲刀劃開手腕放血。 “招,招魂嗎?”陳子輕被周今休又是哭又是扇自己的行為嚇到了,說話都結巴,“這不行的吧,這種方式……我聽都沒聽過?!?/br> 果不其然,他的魂并沒有倒影在盆中的血水里。 “就說不行了,哪能人人都招魂?!标愖虞p唉聲嘆氣。 他看著立在原地,手腕一滴滴往下滴血的年輕人:“怎么站著不動,你先止血??!” 周今休徒然端起那盆血水去衛生間,他動作有條不紊地把血水倒掉,下一瞬就把空盆猛地砸在地上。 陳子輕嚇一跳。 盆凹凸變形,在慘白的燈光里映著周今休略顯扭曲的年輕俊美面龐。 就在這時,外面有車子的引擎聲,醫生到了。 陳子輕走到窗邊瞅了瞅,他又嘆口氣:“哎,這事兒一出接一出的,我要過多久才能回原主身體里呢?!?/br> …… 醫生給周今休重新包扎期間,他始終不見半分異樣。 周今休纏著新紗布去餐廳,讓傭人給他做點夜宵。沒事人一樣刷手機。 樓梯那邊有腳步聲,是莊矣下來了。 陳子輕觀察了一番,看樣子莊矣沒發現端倪,要過幾天或者一段時間,他才會察覺少爺的身體又換了芯子。 莊矣來到餐廳,倒了杯水喝下去:“周秘書,三更半夜的,你不好好休息,我們也沒辦法休息?!?/br> 周今休置若罔聞。 “我們倒是沒關系,就是連累到了為你勞累的少爺?!鼻f矣摩挲杯口,“麻煩周秘書多替他想想?!?/br> 周今休依舊沒一點聲響,他如同一顆外表健康,內里正在腐爛枯萎的樹,任由風吹雨打冰雪覆蓋。 無所謂了。 在內里被驅蟲治愈前,怎么都不在意。 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從樓上下來,木樓梯被踩得咯吱咯吱響,裴予恩該有兩層樓梯就往下蹦跳,他在莊矣看過來時說:“我回老宅?!?/br> 莊矣沒多問,他公事化道:“那我叫司機送予恩少爺?!?/br> “不用,我自己開車?!迸嵊瓒髡f這話的功夫,一陣熱風似的刮過客廳。他都沒顧得上去找讓他羨慕嫉妒的周今休,讓對方不痛快。 陳子輕從裴予恩的肢體語言推斷,他估計是心里沒來由的不安寧,想去看看他爸,沒其他情況。 誘人的香味吸引了陳子輕的注意力,她扭過臉看周今休吃夜宵。 陳子輕在他旁邊坐下來,雙手托腮說:“你是不是為了不讓裴清然看出端倪,從而讓形勢越發對我的回歸不利,就在這演啊?!?/br> “我肯定是會回去的,你別急,早晚的事,我們可以看看裴清然下一步會用莊惘云的身份做什么事,隨機應變?!?/br> “我猜他會坐上家主之位,那就必然要跟莊易軍斗,這不好嗎,我可以坐收漁翁之利?!?/br> “不過,掌管大家族不是我的任務,我就只差讓你們四個跪地痛苦懺悔和一半的癲值?!?/br> 陳子輕一拍手:“壞事了,我忘了每天的甩鞭子日常了,我明晚零點前得回去?!?/br> “怎么辦怎么辦,愁死我了?!标愖虞p干著急,臉都耷拉了下來。他見周今休咀嚼食物的姿態并不輕快,更談不上享受,呆了呆,小聲說:“吃不下就別吃了?!?/br> 通?;钊烁兄坏交昶堑拇嬖?。周今休全程正常進食,他回到房間就按著胃部,額角滲出冷汗,唇泛白,指尖冰冷刺骨,胃不斷地發疼痙攣。 陳子輕感覺自己體會過壓力太大帶來的生理機能笨瓜,他是個普通人,周今休不一樣。 周今休面臨的,不知是怎樣的重創。 陳子輕抹了把臉,他嘗試著讓周今休發現他的存在,可不管他碰什么東西,都穿過去了。 “媽的?!?/br> 冷不防地捕捉到一聲嘶啞的粗口,陳子輕一怔,他看向側躺在沙發上,面朝里面的年輕男人。 此情此景,讓他有一瞬間的晃神,他眨了眨眼,走過去扒在沙發背上,探頭看閉著眼眉頭緊皺的周今休。 一看就是許久。 · 周今休后半夜沒睡,他用力攥著領帶夾,眼里熬出一根根血絲,天沒亮就一個人離開了秋水湖。 當晚,燈紅酒綠的酒吧里 陳子輕坐在周今休旁邊,看他點了杯牛奶喝,傻眼道:“你又不擔心我了?” “還有心思過來維持人設呢……” 陳子輕嘀咕了一句,理性告訴他,周今休的第三重身份為國為民,確實比小情小愛重要。 不多時,周今休帶了個唇紅齒白的男孩去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