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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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起沉去客廳的窗簾后面,在昏暗中閉上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次臥傳來小和尚清亮的叫聲:“岳施主,你能進來一下嗎?” 岳起沉的眼眸沒睜開:“不能?!?/br> 小和尚好似缺根筋,對被人拒絕的反射弧度很長:“岳施主,我真的很需要你?!?/br> 岳起沉哧了一聲,他音量不大,沒說給小和尚聽:“你需要我,我就一定得過去?現在我要睡覺,我爹來了都沒用?!?/br> “??!” 次臥響起倉皇的驚叫:“岳施主!” 岳起沉死了八百年的心臟隱隱迎來心悸,他黑著臉從窗簾后面出來,闊步走進次臥:“大呼小叫什么,鬼都沒你會折磨人?!?/br> 陳子輕指著衣柜頂部:“看到那個皮箱了嗎?” 岳起沉眼皮上撩:“看到了,怎樣?” 陳子輕說:“我想你幫我拿下來?!?/br> 岳起沉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看他:“這就是你把我叫進來的原因?” 陳子輕剛想點頭,他瞧見岳起沉喉結吞咽的聲響不太對,疑似情緒不平,就說:“雖然我可以自己出去搬椅子,站在上面拿,但我……” 岳起沉:“但你就是要沒事找事,差遣人玩?!?/br> 陳子輕默默站著。他純粹是懶得拿椅子,那要多跑一趟,不如喊個高的進來。 岳起沉拍他光溜溜的發頂:“你這小和尚,為了讓我進來還演上了,剛才叫什么呢,跟我說說?!?/br> 衣櫥中間有塊鏡子,陳子輕就站在鏡子前,而鏡子對著他后面墻上的畫報。 陳子輕壓低聲音:“剛剛我通過鏡子發現,畫報上的人眼珠子動了?!?/br> 岳起沉擰起眉心:“你趕尸符都能畫,不就一個眼珠子,值得你叫?” “阿彌陀佛?!标愖虞p說,“猛一下還是蠻嚇人的?!?/br> 岳起沉把畫報撕下來,掏出打火機點燃。 陳子輕想阻攔已經來不及了,他眼睜睜地看著可能藏有鬼氣或者線索的畫報被燒成了灰。 岳起沉把衣柜頂上的皮箱拿下來,丟在他腳邊,漸起一層灰塵。 陳子輕咳嗽著捂住口鼻,他蹲在皮箱旁邊找拉鏈,找到了,吭吭哧哧地拉開。 皮箱里面是空的。 陳子輕沿著一處往旁邊細細地摸索,看有沒有什么發現。 此時的他表情格外認真專注,且沉靜。 那是歲月加蓋的厚重。 初次下山入世的十七歲小和尚不可能擁有,這顯得突兀,卻又讓人覺得渾然天成。 岳起沉想起林疵發的照片上的少年,他再看研究皮箱的小和尚,腳不輕不重地踢了踢。 小和尚疑惑地抬起臉來,整個眉眼撞進他眼里,還有一張白得透亮且亞光的好皮,一看就氣血充足,大補。 像個屁。 贗品都稱不上。 . 陳子輕吃了早飯下樓一打聽才知道,那么熱鬧是因為有人結婚。 這是他入住鬼樓的第四天,終于有了個事。 有對年輕的夫妻買了四樓的房子當作婚房,迎親的隊伍一大早就來了,都是些親朋好友,大家熱熱鬧鬧地在樓下放著禮花。 樓道里有不斷有人跑上跑下,說說笑笑,由于老樓的隔音不是很好,人群的歡樂聲充斥著整棟鬼樓。 …… “哐啷!哐啷!” “你是不是要把屋頂給掀了?”看著一回來就忙得團團轉的小和尚,岳起沉眉頭緊皺,要被他煩死。 “天賜良機,真是天賜良機??!”陳子輕鋪開一張黃紙,拿著沾著朱砂的毛筆在上面畫了起來。 岳起沉困頓地耷拉著眼:“什么意思?” 陳子輕連畫了幾張黃符,他放下毛筆歇會兒:“民間有種‘沖喜’的說法,你聽說過吧?” 岳起沉懶得說。 陳子輕自問自答:“家里如果碰上晦氣的事情,就會辦一場喜事,用喜氣把晦氣給沖走?!?/br> “所以啊,等著吧!今晚四樓肯定要出大事!” 岳起沉一副毫無興致的樣子,出不出大事都跟他沒關系,他只要保證一個月后房子能住,這才第四天。 “喜氣會自行沖撞晦氣,這是自然的道理,如果是普通的地方,晦氣被沖也就沖了?!标愖虞p托腮,“可你想想,我們這是什么地方?是鬼樓??!這里的晦氣背后可是個大boss,以我這幾天的觀察,這棟鬼樓的來頭應該非常不簡單?!?/br> “敢用喜氣沖撞這位“爺”,這不是墳頭蹦迪,找死嗎?!?/br> 陳子輕拍著手站起來:“??!那怎么辦?通知樓上,讓他們婚事別辦了?” “不行,”陳子輕坐回去,“別人家正辦喜事開心呢,什么都準備好了,我過去往堂上一站,讓人家婚別結了,會進icu吧?” 岳起沉面部抽抽,小和尚心里還有點數。 陳子輕從包里拿出了一疊紙,迅速地折了起來,一把把一摸一樣的紙劍被堆在桌上,一眼看去這些紙劍沒個一百也有七八十個。 和尚疊道士的紙劍。 這場面實屬罕見,和尚的手法十分熟悉,像是不知練習過多少遍。 岳起沉沒問和尚什么時候上街買的黃紙,在哪條街哪家店買的,一共花了多少錢,他問的是:“你疊那么多紙劍干什么?” “哎……”陳子輕期期艾艾地嘆氣,“沒辦法,我好久沒疊了,手生了,良品率太低了,你別看這些紙劍多,最后能有一把能用的就不錯了?!?/br> 岳起沉目睹一張黃紙在他指間不斷變化形狀,這還手生?那手不生的時候多塊? 和尚的手跟他五官眉眼不是一個風格,白白胖胖的,一摁一個窩蛋。 岳起沉的注意力從紙劍轉移到了小胖手上,他回過神來,神色沒法說。 有病吧,小胖手有什么好看的。 陳子輕不清楚岳起沉所想,他去洗手間把手跟臉都洗了洗,恭恭敬敬地點了根香,之后才坐在椅子上,用毛筆在紙劍上畫了起來。 結果這一畫就是半天,一直到了中午,陳子輕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好了,就這樣吧?!?/br> 蒼蠅柜里的符紙幾乎都用完了,終于成了兩把符劍。 陳子輕鄭重地撫摸紙劍,眼中渾然不覺地流露出回憶之色,他自身不知道在回憶什么,那情緒來得快,走得也快,悵然若失。 岳起沉捕捉到了,小和尚才多大,怎么都睹物思人了?嘖,不好好吃齋念佛,盡整些有的沒的。他看著小和尚手里的兩把血色紙劍:“你這劍有名字嗎?” 陳子輕正兒八經:“有啊,叫南華赤帝真老一炁破靈劍?!?/br> 岳起沉:“……” 他嫌棄道:“為什么這么長?” 陳子輕被問住了:“我也不知道?!?/br> . 當最后一抹斜陽消逝在天際的時候,幽暗籠罩整個城市。 陳子輕站在陽臺上,手里拿著碗筷看夜幕。 站在旁邊的岳起沉喝了一口熱茶:“你確定這棟鬼樓的正主,今晚會出來?” “嗯?!标愖虞p點頭,“不止是正主,還有那個女租客?!?/br> 岳起沉看熱鬧一般:“就你那紙劍能對付哪個?” 陳子輕扒拉一大口飯菜,含糊不清地回應:“說不好,試試看嘍?!?/br> 岳起沉又喝了一口guntang的茶水:“行,那我就等著看加藍小師父怎么提前完成這個單子?!?/br> 陳子輕快速把嘴里的飯菜咽下去,他仰頭看了岳起沉一眼就把眼睛垂下去,躊躇地說:“岳施主,你別抱太大期望,不然我壓力很大?!?/br> 可憐樣兒,讓人不忍心笑話。 但這不包括岳起沉,他忍心笑話,花樣繁多矯情做作,沒邊界感亂撒嬌的小和尚,還沒開始就萎了。 “別喝了,你又喝不出溫度,快跟我去四樓?!标愖虞p催促著,沒注意到岳起沉在聽他說喝不出溫度時的反應。 僵尸感覺不到溫度,無論冷熱。 …… 此刻的四樓早已是張燈結彩,喜氣滿滿,一個個大紅喜字被貼在各個地方,賓客們下午已經酒足飯飽,準備進行今晚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節目——鬧洞房。 “好的!那么請問新娘和我們的新郎是怎么認識的呢?” 新娘穿著大紅的禮服坐在床邊,閨蜜在一邊起哄地問道,大家笑作一團。 “讓我們的新郎來回答吧!” “呃,怎么認識的啊,”新郎撓著后腦勺的頭發,他笑了笑,“那天我去她們公司談事情,在前臺遇到了……” “好,感謝新郎的誠實發言,那么這個時候就要問一下新娘了?!遍|蜜一臉壞笑道。 “請問新娘,那天你對新郎的觀感怎么樣?是當時就芳心暗許了嘛?” “哈哈哈——”圍觀的親戚好友笑得前仰后合。 “沒有?!毙履锫冻鰦尚叩奈⑿?,她看向新郎的眼神盡是溢出的愛意,“當時只是覺得他這個人還不錯,后來第二次見面……” “也直到這天,我才確認,他就是我要找的人,我要托付一輩子的人!” “哇……” 新娘表情幸福,但表白的內容卻很大膽,一旁的新郎也不知是激動還是緊張,身體竟開始微微顫抖。 一旁男方的父母,老頭老太太均是激動得老淚縱橫,老夫妻辛苦了一輩子,終于看到了兒子成家的一天,有種莫大的成就感,也覺得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