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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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輕不抱希望的時候,一只手伸到他上方,他握住。 有繭子,不多,也不厚,薄薄的一層,掌心干燥燥的,比他的手大一圈。 他想著。 然后就被一股力道撈了起來。 陳子輕道了謝,他徑自走上岔路,屁股后面沒有拍打的灰邊走邊掉。 還有幾根小草桿戳進了布料里面,一晃一晃地翹著。 湯小光兩眼發光:“我去給他拔掉?!?/br> 宗懷棠拿起手上的記事本拍兩下湯小光的后背:“你要頂替馬強強的班,照顧他吃喝拉撒當他孫子,還供他打罵發泄野心欲望上的不滿足?” 湯小光一驚,還有這些他不知道的事?他滿腔熱情冷卻了些,彎腰去夠地上的大包。 掙扎了一番,湯小光最終做出了決定:“懷棠哥,不能總算從前,那其實不公平,要結合前后一起評估,我現在挺樂意跟他交朋友?!?/br> “輕輕,等等我??!” 湯小光甩著包追上陳子輕,嚷嚷著鐘明今天會不會很忙。 劉主任讓鐘明帶他,目前感受還不錯。 湯小光把陳子輕跟他說的事拋在了腦后,全忘沒了,絲毫不在乎昨夜走在他身后的人究竟是誰。 陳子輕在乎,他進死胡同出不來了,在車間工作的時候總是開小差,好幾次都差點絞到手。 馬強強提心吊膽地說:“哥,你休息一會吧?!?/br> “你做你的活?!标愖虞p把手套脫下來揣褲兜里,他穿過大半個車間去找宗懷棠。 一群技術員圍著宗懷棠,他們指著圖紙交流討論,廠長前段時間給了準話,第二季度會統一換掉各車間的老設備,那是夏天的事了。 在那之前就是檢查,維修這兩項任務,擔子在他們肩上。 陳子輕擠了小圈子,想想又退了出來,一個外行不能在這種時候添專業人士的亂。 宗懷堂在修設備,配件,螺絲刀,起子,螺帽等零零碎碎地擺在一張檢測表上。表里概括了所有車間出故障的設備號,哪臺設備修好了就打上勾。 第一車間排在首位,等修好了,負責人驗收合格通過了,這伙人就去第二車間。 “宗技術,你看這里沒有備件,很難保證安全運行……” 有技術員往宗懷棠身邊蹲。 陳子輕退得更靠后,他透過技術員們之間的縫隙去看宗懷棠,對著他的是一面寬背。 脊骨頂著白背心跟白襯衣,褲子后面的皮帶因為蹲下的動作拱出一塊,埋進去的襯衣褶皺有那么些令人想入非非的味道,扭扳手時臂膀線條有美感又不失利落,后脖子滾下一滴汗。 陳子輕看不到宗懷棠的正面,或許他前脖子也流汗了,喉結上的小痣都是濕的。 不自覺地腦補了一下那個畫面,陳子輕呼氣,不得不信男色是有治愈效果的,他好像不那么恐慌了,手腳的僵麻也有所減退。 . 宗懷棠滿手機油地站起身,馬上就有一個技術學徒給他遞毛巾。 整個廠里都知道廠長弟弟做事不戴手套,一雙手好看得沒邊兒了都不愛惜。 學徒抱著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的心態勸說:“宗技術,有的材料傷皮膚,時間久了還有腐蝕性,您將來的對象見了,多少都會心疼的?!?/br> 宗懷棠擦著手調笑:“心疼了多好?!?/br> 他笑的時候眼尾紋路都是風流的:“心疼了就該疼人了?!?/br> 技術員們里面,有故事的就大方出來分享經驗,贊成宗懷棠的話,是那個理。 宗懷棠與同事們打趣了幾句,似乎終于發現了陳子輕,他一個眼神過去,陳子輕會意地跟上對方。 他們進了車間配套的更衣室。 宗懷棠把腳踩在窗臺上,用黑了好幾塊的毛巾擦皮鞋上的臟污:“說吧,什么事?!?/br> 陳子輕掩上門。 宗懷棠的眼皮抽了抽,隱秘措施都用上了?他繼續擦鞋,旁邊呼來一口濕熱的氣息,含住了他的整個耳垂。 陳子輕才張嘴就被宗懷棠一把推開。 宗懷棠鞋擦不下去了,他把毛巾甩在窗臺,還有點臟的手捋了捋短黑發絲,力道不在正常范圍值,隱約有幾分不自然。 陳子輕摸不著頭腦:“宗技術,你怎么……” “好意思問我怎么,”宗懷棠掃過去一個很煩的眼神,“我沒有耳背,聽得見,不需要你湊我這么近?!弊彀投家さ剿淞?。 “我是因為要說的東西比較,“陳子輕在更衣室里東張西望,小聲說,“我懷疑我碰到了……” “鬼”不敢發出聲來,用的氣音。 陳子輕抖著膽子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講了出來。 宗懷棠聽完以后,面上瞧不出當笑話聽的跡象,也沒露出相信的神色,只是說:“你確定你什么都沒印象?” “真的,我確定?!标愖虞p驚魂不定,“什么都……” 不是。 有的!有一處沒有模糊掉! 那人的穿著色調款式他想不起來,可他記得那是一身工作服。 是車間的工人! 陳子輕立即就要往外跑,腳步突地一剎,只有工作服,臉是空白的,聲線也不記得了,怎么找? “怎么神經兮兮的?!?/br> 耳邊響起宗懷棠的調侃,陳子輕埋怨地橫他一眼,氣他打斷自己的思緒:“你別說話!” 宗懷棠:“……” 我再管這家伙,我就不姓宗。 宗懷棠冷臉冷眼地走了。 . 陳子輕平時會緊急修補自己的過失照顧宗懷棠的情緒,這會兒他滿腦子全是那身工作服。 有幾個工人進了更衣室,在陳子輕背后嘮嗑,都是些家長里短。 不時穿插笑聲。 陳子輕沒去在意,他出了更衣室又回去,想找個空瓷杯倒點水喝兩口。 更衣室里靜悄悄的。 沒人。 什么時候走的? 陳子輕的疑惑很快就被尋人這件事壓碎,他喝了水緩解喉嚨里的澀癢,抱著試試的態度從第一車間開始,一個一個地找,一個一個地看。 等他走出最后一個車間,后背已經滲滿黏膩的虛汗。 沒發現。 今天有請病假事假沒來上班的,不是全員到齊,而且坐辦公室的雖然沒規定必須穿工作服,但也有穿。 陳子輕一邊給自己做心理輔導,一邊把辦公人員都找了個遍。 還是沒有一絲收獲。 陳子輕漫無目的地在樹林里走著,工作帽被他抓在指間浸了點深色水跡,他撞到樹踩到蘑菇,光影在他頭上背上肆意寫畫。 “向寧,你怎么在這?” 身后忽然冒出一個聲音。陳子輕回頭,鐘菇拎著個藤編籃子繞過幾棵樹朝他走來。 陳子輕的理智在懸崖邊溜冰,隨時都會摔下去砸個稀巴爛,實在是沒有精力應對鐘菇,好在鐘菇不是那種話密的人。 周圍樹多,不方便并排坐,陳子輕跟鐘菇就一前一后,鐘菇在前,陳子輕在后,他全程跑神,停下來時發現眼前是片竹林,外圍的竹子沒有用東西固定,狂野地垂搭著。 地上新的老的竹葉鋪了一層,這兒長著一根小竹筍,那兒長著一根大竹筍。 鐘菇貓著腰進了竹林,她四處找找,蹲到一處撥開竹葉掰下來一根竹筍,剝掉層外皮說:“像這種嫩的,炒著好吃?!?/br> 陳子輕在竹林外站了片刻,鐘菇的籃子里已經裝滿了竹筍,她還在掰。 “夠了吧,裝不下了?!标愖虞p說,“可以下回再來弄?!?/br> “聽你的,下回再來?!?/br> 鐘菇把肩頭的粗麻花辮往后一甩,她挎著被竹筍擠得輕微變形的籃子走了出來,手臂讓袖子遮住了,底下肯定勒出了一條印子。 “籃子很沉吧?!标愖虞p伸手,“我給你拎?!?/br> “不用,我自己就行?!辩姽筋嶎嵒@子,“我去上個小號,附近沒人要不著你給我把風,你在這等?!?/br> 陳子輕反應不夠及時,目睹她拎著籃子進了不遠處的草叢,他不理解地搖搖頭:“上小號怎么還把籃子帶上,不嫌重嗎?!?/br> “那邊草深,小心有蛇!”陳子輕提醒。 沒有鐘菇的回應,有大山的回應。 陳子輕聽著自己的回聲左右前后地轉動,宗懷棠說得沒錯,他確實神經兮兮的。 那事擱誰身上,誰不神經啊。 都能當靈異片素材了,還不用剪輯直接用。 陳子輕驚覺四周沒有鳥叫蟲鳴,他抱著胳膊搓了搓:“鐘菇,你好了沒?” “鐘菇?!”陳子輕急了,聲調都變了,他忍不住想跑的時候,草叢里傳來鐘菇無語的應答,“好了好了,催啥子?!?/br> 陳子輕拍了拍心口:“怎么這么久?!?/br> “你以為是你們男同志那樣啊。 ”鐘菇一腳把張牙舞爪的荊棘踩下去,“向寧,我今天走得急忘了給你帶藥,我中午回去一趟?!?/br> 陳子輕快步離開這里:“別給我帶了,我的癥狀退了,全好了?!?/br> 鐘菇說:“那你的臉上怎么一點血絲都沒有?!?/br> “這跟我的著涼沒關系,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