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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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音浮在半空沒落下來,就有個東西向陳子輕扔來,他用雙手捧住。 草龜在他手里縮起腦袋跟四條小腿。 他聽到宗懷棠說:“我搬到你宿舍的好處?!?/br> 宗懷棠的態度轉變生硬,讓人捉摸不透心思,有再次逗弄的嫌疑,陳子輕卻依然熱情積極道:“宿舍的衛生我做,你暖水瓶的水我打,早飯我也可以幫你買,我還能給你講故事,關于十年后二十年后的時代變化?!?/br> 末了補充道:“那都是我后腦勺磕破昏迷了做夢,夢到的?!?/br> 宗懷棠不滿意:“沒了?” 陳子輕蹙了蹙眉心,那還想怎樣啊。 鐘明在的時候,衛生是他做的,原主的約法三章讓他很不痛快,卻也沒有因此大吵大鬧弄得人盡皆知,雖然只是不想爭,沒那個臉讓其他同志看笑話。 哪像宗懷棠,沒住進去就開始講條件,龜毛嘴巴毒。 宗懷棠沒錯過眼前人的細微表情起伏,他的額角突突跳了兩下,又比較上了是吧,他媽的,他又成其次了。 一回接一回的,都要成他心結了。 陳子輕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他有點后悔了,請神容易送神難,要不算了吧。 一只手拽住他背帶褲前面的帶子,把他提起來些,他不得不腳尖抵地,仰臉對上陰云密布的眉眼。 陳子輕的舌尖掠了下發干泛紅的嘴角,可是這尊大佛比鐘明長得好看,身上也沒什么汗味。 不像鐘明體毛重,還有胸毛,成天一股子燥意。 一番比較下來…… 陳子輕的眼里流露出真摯:“當然不止那幾點,只要是你希望我做的,我又能做得到,那我就會做?!?/br> 宗懷棠的面上無動于衷:“說得比黃鸝鳥唱得還好聽?!?/br> 陳子輕很沉著很自信:“時間能證明一切?!?/br> 宗懷棠松開指間的帶子直起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陳子輕又想去鐘明那邊的時候,宗懷棠拿走剛才扔給他的草龜,力氣不小,近似從他手心摳出來的。 他不悅地揉揉手,耳邊落下宗懷棠輕飄飄的嗓音:“我那帆船少了帆,你要是能給我,我就去跟你住?!?/br> 船帆? 陳子輕生怕宗懷棠后悔,馬上說:“沒問題,我今天就能給你把帆弄出來!” 宗懷棠掐著草龜,空著的那只手抬起來,手指從里向外,沖著陳子輕擺了擺,讓他走。 陳子輕期期艾艾:“宗技術,報告審核,嗯,審核要時間,你能不能今晚先搬過去,邊住著邊等審核結果下來?” 宗懷棠怪異地看向他:“這么急著讓我搬進去,是讓我給你當替死鬼?” 陳子輕臉上血色一空,心驚膽戰地說:“不是啊,沒有鬼啊?!?/br> 宗懷棠嫌棄,這才多大點膽子。 陳子輕摸摸指尖燙傷的地方,輕聲說:“我就是想你早點搬到我那里?!?/br> “申請通過了再搬?!弊趹烟睦淅涞?,沒商量的余地,“我不可能為了你去破壞廠里的規定,挨處分扣工資?!?/br> 陳子輕蔫蔫的。 “十五天都等不了?”宗懷棠鄙夷道,“新婚之夜的丈夫爬床都沒你急?!?/br> 陳子輕無語,大哥,不會比喻就不要比喻。 “等得了等得了,我去想想船帆怎么搞?!标愖虞p擠出笑臉,他打開辦公室的門停了下,手指指被宗懷棠掐捏著的草龜,“宗技術,你的麻花殼都干了?!?/br> “洗了澡,自然風干,不懂?”宗懷棠不承認是自己忽略了草龜。 “哦哦哦,懂了?!标愖虞p往外走。 宗懷棠等他出去了,才慢慢悠悠地踏出一步,用離得近的工人能聽見的音量,親和地叫住他:“向師傅,船在我桌上,你不拿走,怎么裝帆?” “……”陳子輕笑著給同志們解釋了幾句,返回抱走宗懷棠的帆船。 . 陳子輕不會制作帆,鐘菇在這上面給不了參考,馬強強雙手托腮蹲邊上看他們交流,冷不防地說:“棉布跟紙都可以啊?!?/br> “對對對!”鐘菇拍腦門,“我家有艘船,我哥就是拿布做的,還刷了藍油漆?!?/br> 陳子輕發愁:“我沒有那個手藝?!?/br> 鐘菇剛想拿給她哥做,馬強強就說:“我來吧?!?/br> “小馬你真的可以嗎?”鐘菇不確定地問。 馬強強猶猶豫豫,沒什么底氣。 陳子輕鼓舞道:“小馬可以的,是吧小馬?!?/br> “我試試?!瘪R強強撓撓頭,屁顛屁顛地去找材料,一個人動手。 陳子輕全程只需要動嘴。 “原來是這樣剪的,我想都想不到?!?/br> “帆的形狀出來了,現在就要綁上去拉起來了嗎?” “還可以升降?!” “小馬,你手好巧啊?!?/br> 鐘菇也擠眉弄眼地說:“小馬,你手好巧啊?!?/br> 馬強強害羞了,臉紅撲撲的,很不好意思:“也沒有好巧?!?/br> “這還沒有?!标愖虞p的夸獎一聽就很用心,“多棒啊,細節都在,和船很配,要是店里有這樣的,我肯定愿意拿票買?!?/br> 馬強強飄飄然:“我再做一套紙帆?!?/br> “會不會麻煩?一套就夠了,又不是衣服,還要換洗?!标愖虞p嘴上這么說,心里想的是兩套當然好,宗懷棠那挑剔勁,難伺候。 “不會,很簡單的,反正紙帆的材料我也找了?!瘪R強強把手上的漿糊擦在褲腿膝蓋包上,“哥,聽說你要跟宗技術做室友了?!?/br> 陳子輕錯愕:“誰說的?” 馬強強小心翼翼:“我上廁所的時候聽到宗技術和鐘師傅說的?!?/br> 陳子輕剪棉線玩,宗懷棠連申請報告的草稿都沒打,這就說出去了??? “宗技術為什么跟我哥說?”鐘菇不解。 陳子輕笑笑:“可能是新室友對舊室友的一種儀式感吧?!?/br> “接力賽上的交接力棒?”鐘菇哈哈大笑,“我哥退下了,宗技術上了?!?/br> 陳子輕咳了聲,行了,別說了,這話會讓他一個基吃黃料的。 “鐘師傅聽了以后,說宗技術一定會后悔搬過去?!瘪R強強憤憤不平,“鐘菇,你哥怎么那樣說呢?!?/br> 陳子輕沒多大感覺,鐘菇臉色一變,怒氣沖沖地擼著袖子找她哥算賬去了。 “小馬,宗技術是怎么回的?”陳子輕好奇宗懷棠的反應。 馬強強驚訝他的問題:“哥,你都不生鐘師傅的氣嗎?” 陳子輕把兩段棉線搓在一起:“沒什么好氣的,我確實有讓他不待見的地方?!?/br> 馬強強呆了好幾秒,回答陳子輕前面的問題。 “宗技術講他不像某些人沖動魯莽,他做決定都是三思而后行,不會給自己后悔的機會?!?/br> . 陳子輕最后還是自己做了帆,花了一天多的時間在馬強強的指導下完成的。他把帆船拿去辦公室,發現宗懷棠人不在,將帆船放到桌上就要離開。 想想還是找了張白紙撕下一塊,用宗懷棠的鋼筆在上面留言。 【宗技術,帆已經裝上去了,可以啟航了?!?/br> 【希望你喜歡?!?/br> 后面還有個奇怪的圖案,像是一個笑的表情。 宗懷棠回來先看的紙條,之后才拿起有了帆的木船:“帆真丑,用腳做的,孬子才會喜歡?!?/br> 的確丑,也的確看不上,但他沒有扯下來丟掉,湊合著用了。 宗懷棠又去看那圖案,照著描了一遍,確定是笑臉,他輕嗤:“哄女同志的把戲,在哪學來的?!?/br> 隨手把紙條撥一邊,宗懷棠就用缺了一塊的紙寫申請,讓正好要去辦公區的同事替他轉交給李科長。 陳子輕這頭也在去找李科長完成標注任務的路上,他吃著蘋果拐進辦公樓里,鐘明剛好從師傅的辦公室出來,手上拿著一個鋁飯盒。 鐘明一見到他就加快腳步走了,躲什么多么可怕的瘟疫一樣。 慢一點就會被傳染。 陳子輕把蘋果轉個邊啃了口,鐘明看出來他當時的口型是什么字,明白他要說的是什么了。 沒事。 鐘明不是那種在背后亂說閑話的人,不會把他這么要命的秘密泄露出去的。 躲就躲吧。 陳子輕去了李科長辦公室沒多久,第一車間那技術員就來了,他把宗懷棠的申請報告遞了上去。 李科長看了看:“小向,宗技術想搬去你宿舍啊?!?/br> “是的?!标愖虞p正色,“我們進行了溝通,想法上達成了一致,我相信他搬進來了,我們會相處得很愉快?!?/br> 李科長把報告放在杯蓋底下壓著,氣色不怎么好:“我上次提議你找小鐘說說,讓他搬回去,沒想到你給自己找了新室友?!?/br> 陳子輕說:“凡事都講個緣分?!?/br> “室友又不是對象,講的是哪門子的緣分,不過性格上投緣些是比較好?!崩羁崎L把手越過肩膀伸到背后,使勁抓了起來。 陳子輕問道:“李科長,你怎么了?” 李科長換個邊抓,瘦黃的臉難受得直冒冷汗:“背上長瘡了?!?/br> 陳子輕眼皮一跳,李科長要是請了病假不來廠里,那他還怎么做這個標注任務,他坐不住地站起身靠近:“什么瘡啊,去醫院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