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路人甲卻陷入了修羅場 第132節
他心中一驚,果斷地從西裝褲里掏出了一把伸縮刀,然而還沒等他打開,他就聽到了一陣輕微的喘息聲。 是個女人。 黑暗影響了他的視力,他看不清來人的面孔。他垂下眼瞼,手指漫不經心地滑過鋒利的刀刃,眼神比刀光還冷。就在他準備動手時,他聽到了她的聲音。 “宴清,是我?!?/br> 他驟然收回了刀,刀刃不小心劃傷了他的手心,在上面留下了一條血痕,血順著手心流了下來。 他沒忍住,痛哼了一聲。 季棠緊張的問道:“你怎么了?受傷了嗎?” 對于她的出現,他又驚又懼,再也維持不住冷靜的思維,慌亂如麻。 他設下的這個局里,可不包括她。 他艱難地咽了咽口水:“你,你怎么來了,你快走,這里很危險?!?/br> “我不!”季棠倔強的說道,“我們打了報警電話,趁他們現在沒追上來,我們快跑吧?!?/br> 他愣了一下,就被她拉著朝著前方跑去。 路上沒什么燈光,黑黝黝的。天空中,月亮被烏龍遮擋,星星寥寥無幾。夜風在兩人耳旁呼嘯。 他低頭看了看兩人握著的手,這一刻,他甚至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她能一直這樣牽著他的手。 直到看到她要走錯路了,他才出聲提醒:“別走這邊,這邊沒路。我們往右邊走,那里有一塊玉米地,走過去就是大路了?!?/br> 季棠點點頭,黑暗中兩人的手緊緊相握。跑了大約五六分鐘,沈宴清指著不遠處的下坡道說:“從這走?!?/br> 光線太過昏暗,根本看不清路,季棠拽著沈宴清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挪了下去。 腳步聲離他們越來越近,坡道下有一大片青黃不接的草叢,季棠想都沒想,一把將他推了進去,她也跟著鉆了進去,雙手撐在他的兩側。 沈宴清身體僵硬,連呼吸都屏住了。 一束光從他們頭頂掃過,她的眼睛干凈又透亮。 “艸,人呢?怎么一眨眼人就不見了?小偉,你怎么跟的人!” “該死的,我們已經暴露了,今晚不把他給解決了,我們全都要玩完!” “別抱怨了,把電筒拿穩了,好好照照。這里黑燈瞎火的,人肯定跑不遠,估計就躲在附近?!?/br> 耳邊傳來兩個男人惡聲惡氣的交談聲。 風吹的人眼睛疼,還要忍受蟲子的叮咬。季棠不適地眨了眨眼睛,心臟因為害怕劇烈的跳動著。她咬緊了嘴唇,用疼痛麻痹著自己,才沒叫出聲。 離危險越近越不能慌,可她還是控制不住的害怕。 沈宴清一個翻身,將她壓在了身下。在季棠瞪大的瞳孔里,他豎著手指抵住了她的嘴唇。 啪嗒,啪嗒,雨滴從天空墜落砸在草堆上,緊接著響起了密密麻麻的沙沙聲。 下雨了。 第100章 季棠的心意 2008年六月的一天傍晚,天空閃過陣陣白光,亮的如同白晝,緊接著就是一陣巨大的驚雷聲。 沈宴清被雷聲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抖了抖身子。雨淅淅索索的下著,路上的行人打著雨傘,步履匆匆走過。汽車快速駛過,濺起朵朵水花。 南城的道路兩旁,種滿了一排排郁郁蔥蔥的大樹,每到夏天,就成了自然的遮陰地,一到傍晚,就聚滿了人,納涼下棋,唱歌跳舞??梢桥錾侠子晏?,就不免使人擔憂,怕一道雷下來,把人當成樹,給錯劈了。 沈宴清頭頂書包,慢慢地走在樹底下。他討厭下雨天,每到下雨天,他的雨傘就會被學校里的同學給弄壞。 從入學到現在,他已經換了七八把雨傘了。 沈父工作忙,他不能這么任性,每次都叫他過來接他。 他抬頭看著蒼茫的雨幕,覺得自己像是茫茫大海上的一葉孤舟。 他才9歲,心智卻比其他孩子成熟許多,早早就學會了察言觀色。雖然季舒華一家全都是好人,可他不愿意消耗他們的善心,怕他們會覺得他是他父親的累贅,不讓他繼續留在季家。 不過就是淋點雨,算不上什么。他拿下書包,從里面掏出一塊手帕擦了擦臉糊滿雨水的臉,之后擰干后折的四四方方的放回了書包。 幾個背著書包的小學生陸續從他身邊跑過,看到他后,他們放慢腳步,一邊轉身朝他做鬼臉,一邊大聲嘲笑著他。 “哇,沈宴清是沒人要的小怪物,下雨天都沒人接?!?/br> “哈哈哈哈,你淋雨了,小心明天起來變禿頭?!?/br> “沈宴清,你的爸爸mama為什么不來接你,你果然是沒人要的丑小孩?!?/br> 他對他們的嘲笑置若罔聞。這種程度的攻擊,他早就已經習慣了。 沈宴清轉動著碧綠的眼珠,朝他們投去了沒有波瀾的一眼。他的眼神有些空,似乎惹怒了這群半大點的小孩,其中一個最為強壯的男生走到他面前,伸手將他推到在了地上。 “你,你看什么看,難道我們說錯了嗎?” 一個小男生立刻捂住眼睛,尖叫道:“不要跟他對視,會變成石頭!我爸爸說,他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被他親生父母給拋棄了?!?/br> “快跑,我可不要變成石頭!”另外兩個小孩一聽,吱哇亂叫著跑走了。 “算你好運?!蹦莻€推倒他的小男生后退幾步,當他發現同伴都跑遠后,也心生畏懼:“你們等等我??!”他拔腿追了上去。 沈宴清在水坑里坐了一會,感覺到路人怪異的眼神,他跌跌撞撞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漿。 他看著臟兮兮的手,喃喃自語:“臟了?!?/br> 他再次拿出手帕,將手指一根根擦干凈。被污水浸染的手帕臟成了一團,放回書包里肯定要弄臟課本,或者可以塞褲兜里,反正衣服褲子都臟了。 這么想著,他把手帕塞進了褲兜。他拉了拉衣領,身上的校服已經完全濕透,緊緊貼在身上,冰涼涼的。 他有些冷。 他再次把書包舉到頭頂,準備跑回家去。 “宴清,宴清哥哥……” 跑了一小段路后,他隱約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聲音由遠及近。 是幻聽了嗎? 他不由放慢了腳步,抬頭朝前方看去。 雨水淋濕了他的臉龐,他的眼前朦朧一片,他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一把淡綠色的青蛙小傘映入了他的瞳孔。 季棠撐著傘,踉踉蹌蹌的朝他走來。她今年已經六歲了,很會走路了??山裉煜掠?,道路有些打滑,她走起路來就有些費勁,仿佛下一秒就會跌倒在水坑里,看得沈宴清心驚膽戰。 這一小段路被她走得像是跨越了千山萬水那般困難,好不容易走到他的面前,她艱難的踮起腳尖,努力地伸長胳膊,將手上的那把小綠傘撐到他的頭頂。 “給你傘?!?/br> 她眨著圓滾滾的大眼睛望著他,臉皺成了小包子:“哥哥為什么不撐傘,哥哥壞,淋雨是要生病的?!?/br> 陰郁的天空又閃過一道白光,還沒等他回答,一聲巨雷響徹耳邊。季棠整個人抖了一抖,上前一把抱住了沈宴清,傘也從手里掉了下去。 沈宴清也被嚇到了,不過比起驚雷,懷里溫暖的身軀更讓他不知所措。 他伸出手指輕輕地戳了她的一下:“臟,小棠,別碰我,我身上臟?!?/br> 季棠捂著耳朵,不安地扭了下身子,說:“不要,囡囡害怕。雷神壞壞,嚇唬人?!?/br> 聲音里已經帶著哭腔了。 沈宴清就像被點xue了一樣,不敢輕舉妄動,任由這個屁大點的小女孩緊緊的抱著自己。 他怕他一動,她會哭出來。他再早熟,面對一個比自己小3歲的小女孩還是會手足無措。 “哎呦呵,好險,差一點我們囡囡的小青蛙就臟了?!奔臼嫒A從后面走了出來,他一把撈起傘柄,撐在兩個小家伙頭上。 季棠抬起臉,緊張兮兮的看著他手中小青蛙雨傘說:“爸爸,臟了嗎,我的小青蛙臟了嗎?” 沈宴清看到他,乖巧的叫了一聲:“季叔叔?!?/br> 季舒華笑著彎腰把季棠抱進了懷里,又把小青蛙的傘柄遞給沈宴清:“宴清,走吧。這邊車不能停,你爸爸正開著車四處轉悠呢,不然他就跟我們一起來接你了?!?/br> 沈宴清疑惑地看著,到現在他都沒想明白,他們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季棠就讀的幼兒園,跟他的學校不在一個街區。 季舒華拍了下他的肩膀說:“你老師看到你沒帶傘,就給你爸爸打了電話,正好我要來接囡囡,就一起過來了?!?/br> 沈宴清抿了抿唇,默默地握緊了手中的雨傘。 季棠專注地看著她的小青蛙雨傘,她吧唧一下拍了下季舒華的臉說:“爸爸騙人,小青蛙沒有臟,爸爸才臟?!彼吡颂吣_,“爸爸,我要下來自己走!” 季舒華拗不過她,又將她放到了地上。她大方地朝沈宴清伸出手說:“宴清哥哥,你牽著我的手就不會摔倒了?!?/br> 沈宴清怔愣了一下,他忽然明白過來,他們看到他被人欺負的一幕…… 他低下頭,感到眼眶微微有些發熱,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從他的眼里溢出。 他很難過,他們看到了他狼狽的一面,他又很高興,他們不像那些人說的那樣,對他毫不在意。 季舒華用一個合理的理由,維護著他那顆小小的自尊心。 “快點,宴清哥哥,我手都舉酸了?!彼叽俚?。 沈宴清猶豫了一下,心中思緒萬千,終究還是抵不住向往溫暖的誘惑。他緩緩伸出手,握住了她伸過來的那只小手。 那一瞬間,他的內心感受到一股從未有過的寧靜與祥和,像是與這個糟糕透頂的世界達成了某種和解。 —— 這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鳴叫著的警笛聲將沈宴清跑遠的思緒拉了回來,聽到聲音在附近暫停,他才松了口氣。 警察來了。 那兩個人在這附近沒找到他們就離開了,此時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兩人的距離很近,近的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跟心跳聲。眼睛適應了黑暗,能夠看清對方的輪廓,只要微微一抬頭,季棠就能看到他完美的下頜線。他垂首注視著她,雙眸在黑暗中泛著淡淡的綠光。 沉默的氣氛在雨夜里蔓延。 過了這么多年,他依舊討厭下雨。 一下雨,地會變得泥濘,人會被淋濕,走在路上可能會被駛過的車濺一身,黏黏糊糊的令人煩躁。 可只要跟季棠在一起,討厭的事物就變得沒有那么不能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