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路人甲卻陷入了修羅場 第26節
他翻到了她背誦的那一頁,發現她背誦的臺詞跟他劇本上寫的有所出路。 他張了張口,想出聲提醒,卻有些躊躇,怕打擾到她。 他開門走了進去,季棠聽到腳步聲,驟然收了聲,吃驚地抬頭看向門口。 裴煜當沒察覺到她的視線,越過她身邊,踱到倒數第四排位置時,他略一遲疑,又往后后退了幾步,默默停在了她的前面,坐在了倒數第二排。 “你什么時候來的?”她如夢方醒般問道。 一想到剛才自導自演的畫面被他看到,她就覺得很不好意思! 他說:“剛來?!?/br> 季棠哦了一聲,瞥了他一眼,耳垂紅紅的:“那你有看到了什么嗎?” 情景互換,這次忐忑不安的人變成了她。 裴煜想,她應該是不想被人看到背臺詞的樣子,便從善如流道:“什么也沒看到。我直接進來的。你臺詞都背下來了?” 季棠微微松了口氣,說:“是啊,背完了。我習慣在拍戲前背完臺詞,心里踏實?!?/br> 這其實是演員的基本素養,根本不值得一提,可現在有不少明星仗著自己有人氣有咖位,劇組要捧著他們,臺詞都不背,拍戲時就念123456,簡直是行業蛀蟲。 裴煜雖然沒碰上這樣的演員,但也聽說過。 他把劇本拿出來放到季棠的課桌上,翻到了新改的那場戲說:“我怎么覺得你背的臺詞跟劇本不一樣,你看看?!?/br> “不會吧,我背了三天了難道背錯了?!”季棠心下一跳,探過頭看了一眼他的劇本,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發現還真有點出入。 裴煜一看她這表情,就明白了,他說:“屈編剛改的劇本,你估計還沒拿到。你經紀人呢,這次又你一個人在劇組?” 他碰上她的幾次,她都是獨自一人。 季棠站起身說:“他出去了還沒回來,我去找劇務拿?!?/br> 裴煜進來時沒有關門,后門的風吹來吹去,吹得桌上的紙沙沙作響。 他瞥了一眼她的劇本,卻意外在邊上看到一張寫的密密麻麻的筆記本,上面寫著白祁的名字,還寫了心路歷程之類的文字,他下意識想看清楚,就見季棠伸手將筆記本關上了。 四目相對,裴煜的心里升起一股不自在的感覺,他不打自招:“我什么都沒看到!” 季棠看了他一眼說:“裴老師,我還什么都沒說呢?!?/br> “哦,好吧?!彼樣樀?,“我就是澄清下自己,我不是那種偷看的人!” 他打量著季棠,他是沒看清,可也從看到的一言半句中猜出這是她寫的人物小傳。 會提前背完所有臺詞,會為了只有幾場戲的角色寫滿一頁紙。 她是這樣認真對待著角色。 季棠有些后悔,在他進來的時候就該把筆記本關上,也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 她倒是不在意被人發現在寫人物小傳,這本來就是演員該做的。主要是她文筆不是很好,用詞都很簡單淺顯。 他不會嘲笑她吧。 季棠很緊張很忐忑。 氣氛變得更加了尷尬。 裴煜假咳了一聲說:“你別去了,等會就要圍讀,一來二去浪費時間。我發信息叫我助理過來時給你拿一本?!?/br> 季棠想了下,坐了下來。她說:“那就麻煩裴老師了?!?/br> “小事?!迸犰习褎”就媲耙煌普f,“還有點時間,一起看吧?!?/br> 季棠也沒推辭,劇本臨時換了,現在留給她背新劇本的時間很少了。 兩人一起垂首看劇本,各記各的臺詞。 時光緩緩流逝,季棠突然笑了一聲,裴煜疑惑抬頭:“怎么了?” 季棠微微一笑說:“沒什么,就是覺得這樣一起看劇本,好像回到了高中跟同學一起看書的時光,好懷念啊?!?/br> 這些,曾是她奢求不到的。 她的笑容純粹燦爛,裴煜看了一眼,只覺心頭一熱。 他忙低頭去看劇本,手指無意識地卷著頁角,腦海里卻老是浮現著她那素凈明亮的笑臉,心底那股異樣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坐在這樣的教室里,前后桌的位置,又共看著一本劇本,時光似乎真的倒流了。 他沒忍住,又瞧了她一眼。 她還沒有化妝,皮膚白皙透亮,鼻尖被凍得有點發紅,來往徘徊的風吹起了她額前的幾根發絲,她伸手輕輕撩了一下,嘴角不自覺地抿了抿。 這一幕,在他眼里生動又鮮活。 張勝拿著劇本,三兩步跨上臺階,不一會就來到了教室門口。 他敲了下門說:“裴哥,我來啦,你要的……” 他抬起頭,在看到裴煜跟季棠坐在一起后,震驚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嘴張得都能吞下一顆鴿子蛋。 裴煜聽到響聲,倏地轉身,并且把劇本從季棠手里抽了回來,用手擋住了他折卷了頁角,就像遮住了他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下一秒,張勝脫口而出:“誒,季棠也在……” 在裴煜冷冷的瞪視下,他將未說完的話咽了回去。他抿緊了嘴,用手在嘴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裴煜咳了一聲,朝他伸出手:“廢什么話,還不快把劇本給我?!?/br> 張勝走過去,把劇本遞給裴煜:“給您?!?/br> 他用余光掃了眼季棠,心下明了,原來裴煜是為了她要的劇本。 裴煜接過后,背對著季棠把本子遞給了她。季棠接了過去,她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張勝,又看了看裴煜,說:“謝謝啊?!?/br> 她隱約感覺到,裴煜身邊的人,對她好像沒什么好感。 她覺得有些奇怪。 為什么???! 張勝其實是想道歉,他知道自己之前對季棠的態度很無禮,就是不知道該怎么開口,這一猶豫,就失去機會了。 其他人吃好飯,陸續到了教室,圍讀正式開始了。 大家各司其職,很快就把各項工作給落實了下去,幾個主要演員對了下戲,把臺本熟悉了個透。 圍讀一結束,劇組工作人員開始干活,演員做造型。 趙小文從酒店趕回來,在片場晃悠了一圈,聽到了一個大八卦,急著跟季棠說。季棠正在做造型,身邊始終圍著兩三個人,他實在找不到合適的時機,便走到走廊上,愁容滿面地盯著樓下看。 樓下導演陳偉江跟攝影組在根據分鏡設計鏡頭,四周充斥著各組成員的呼喊聲。 他抹了把臉,扭頭去看坐在教室里化妝的季棠,用手按了按心臟,反復告誡自己:“穩住別慌?!?/br> 他這人就是急性子,一有點性子就坐不住。 世界如此美妙,他卻如此暴躁,這樣不好不好。 下午一點,《自白》第96幕開拍。 白祁坐在空落落的教室里,等待著屬于她的最后審判。 陽光耀眼地照射進房間,滿室暖意,可她卻只感受到一股股的寒意,她搓了搓手臂,從課桌上抽出了一本語文書,接著是數學書,她神經質一樣將書攤滿了整個書桌。 書本被人用水筆涂得亂七八糟,還有一些臟污的腳印,破爛的像從垃圾堆里撿來的。 她黝黑的瞳孔牢牢注視著這些書本,眼神逐漸變得麻木而空洞。她翻開課本,用手撫平著上面的褶皺,仿佛這樣就能抹去刻在她身心上的那些污穢。 “撕拉”一聲,課本被她撕碎,紙張在桌面上,一陣風吹來,將紙吹落在桌角。 白祁彎腰去撿,一雙黑色男士皮鞋映入了她的眼簾。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替她將紙撿了起來。 她抬起頭,看到謝言冷漠的臉。她舔了舔干澀的嘴唇,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晦澀笑容。 她小聲叫了一聲:“謝……謝老師?!?/br> 聲音如鴉叫般嘶啞。 謝言把紙張按在了她的桌前,隨手拿起一本課本翻了幾頁,雙頰的肌rou越繃越緊,眼底蘊藏著一股燃燒著的火。 “這是怎么回事?” 白祁慌張地站起來,伸手去奪他手中的課本,嘴里喊道:“這是我上課無聊自己畫的,對不起,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敢了?!彼桓胰タ此难劬?,低著頭,“沒什么事,什么事都沒有,謝老師,真的?!?/br> 謝言指著上面的一行字念道:“婊子,洗洗澡吧,一身sao味遮都遮不住,果然婊子生的?!?/br> 白祁是單親家庭,她的父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出意外死亡了,是她母親靠賣菜辛苦拉扯她長大的。 聽到侮辱自己跟母親的話,白祁的臉色越來越白,她嘴巴用力地顫抖著,指甲一下一下劃著桌面,在上面留下一道道指痕。 “刺啦刺啦”在這空曠的教室格外刺耳。 謝言像是沒有聽到,他死死地盯著白祁:“別告訴我這也是你覺得無聊,自己寫著玩的?!?/br> 白祁沉默不語,謝言逐漸失去耐心,他厲聲質問道:“你為了討好那群家伙,不想再被他們欺負,所以就把我meimei推出去當替死鬼對不對!” “我沒有,我沒有!”白祁慌亂地捂著耳朵搖著頭,聲嘶竭力地否認著,不知是想說服他還是說服自己。 在s高中,要想不再被欺負只有一種辦法,那就是同流合污,只要成為了他們的一員,她就不會再受欺負了。 謝慈轉校過來,不知道他們學校黑暗一面的她憐憫她的處境,向她伸出援手,她是第一個敢正面反抗狄佳嘉,因此惹怒了她,替代白祁成為了下一個被霸凌的人。 她被逼跳樓的那天,她終究良心不安,偷偷跟著她們來到了天臺,躲在暗處,目睹了一切。 良心是她張了一半又閉上的嘴。 從那以后,她跳樓的場景成了她的噩夢,她再也走不出那一天。 謝言的呼吸漸漸急促,他將課本重重扔到白祁身上,喊道:“到了現在,你還要隱瞞,你以為沒有證據我會來找你!”他的聲音逐漸哽咽,“我的meimei,她那么善良,她以為她只是幫了同學一個小忙,卻成了她一生的噩夢。她們打她,罵她,折磨她侮辱她,你就一直無動于衷嗎?不,不止這些,恐怕你也出手傷害過她吧?!” 白祁落下淚來,她死咬著嘴唇,壓抑著哭聲。謝言抬起下巴,睨了她一眼,神情冰冷地仿佛從地域來的閻王判官,他宣布了她的死刑。 “白祁,你記住,她是為了你才死的!” 最后的一塊遮羞布被謝言毫不留情的扯了下來,白祁被涌上來的愧疚跟后悔吞噬。 她伸手抓著謝言的手臂,哀求他不要再說下去。 謝言一點點地拂開她的手,像看螻蟻一樣看了她一眼:“如果你對她還有一點愧疚,就站出來把看到的都說出來?!?/br> 他關上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