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生 第63節
但楊樵一直拿云臺在跟拍他,搞得他惆悵不起來,總是想裝下酷、耍下帥。 “你們工科碩士服不行,不如我們文科的好看?!编u冀太嫉妒薄韌了,開始吐酸水道,“看看這金黃色的領子,根本不像是碩士畢業,倒像是餅干大王的登基典禮……餅干大王萬歲!” 餅干大王:“……” 楊樵哈哈大笑。 薄韌一手箍住鄒冀的脖子,作勢要打他,兩人笑著鬧作一團,像小時候一樣。 楊樵最喜歡看他倆這樣鬧了,還舉著云臺湊近去拍他們兩個的表情。 薄韌轉過頭,笑著看楊樵,忽又伸長另一只手臂,來箍住了楊樵的脖頸。 楊樵大叫一聲,但薄韌只是圈住了他,沒有再動作。 于是云臺的鏡頭轉過來,拍他們三個人。 薄韌把最好的兩個朋友一左一右地抱著,三人并肩站在大學禮堂外。 四周許多穿著不同顏色學士服、碩士服的同學們,大家都在拍照,在與自己的青春合影留念。 初夏的風把樹葉吹得嘩嘩作響,他們從此刻起,就永遠離開了校園。 薄韌心里那一股情感再難抑制,他轉過頭去,在楊樵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楊樵:“……” 他被薄韌親得一臉茫然,但薄韌又立刻轉頭去另一邊,又親了鄒冀一口。 楊樵便笑了起來。 鄒冀卻覺得這真的很好玩,立即禮尚往來地回親了薄韌一口,還又要來親楊樵。 楊樵忙要躲他,薄韌也要攔住他,三個男生像麻花一樣,亂七八糟地擰在一起,最后結結實實,摔了一大跤,引得旁邊同學哄堂大笑。 這一段被拍下來的視頻里,每個人的表情和動作,都非常好笑,是很可愛的一段記錄。 幾天后,在公司開會的閑暇時間,楊樵抽空剪了下這段視頻,一邊剪還一邊忍不住笑。 “咦?”一個女同事經過看到,湊過來,打趣地問,“木頭總,這兩個,哪一個是我們老板娘???” “你看呢?”楊樵也與她開玩笑,說,“你覺得哪一個像?” 女孩做夸張的驚訝狀,說:“不會……兩個都是吧?” 楊樵笑著說:“不排除真有這個可能?!?/br> 女孩見也套不出什么真話來,便笑著走開了。 他們公司里有性取向為男的男同事,也有性取向為女的女同事。 大家都做這一行了,還當深柜確實也沒什么必要,都大大方方地出了柜,大大方方地做自己。公開在交往的也有一兩對。 楊樵被眾人問起取向的時候,一早就承認了自己是喜歡男生。 但在被問到單身與否的時候,他就沒有做出正面的回答了,隨便同事們任意去解讀他這模棱兩可的態度。 他既不想接受別人的示好,也不想和別人發展親密關系。他也不想強行拉出薄韌這個直男,來當自己的擋箭牌。 上一次用薄韌做擋箭牌的后果,顯而易見不太好。 公司同事之間相處的都還不錯,楊樵也可以和這些身邊人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不過他也知道自己的風評是面善心冷,看似溫柔和氣,其實又臭又硬。 這不是別人對他的曲解,他自己也很認可這個評價。 在工作關系里,他就是容忍力和耐心都很有限,不歸他管、他自己也不懂的商業問題,他可以更多聽從別人的安排,但在內容把控這事上,沒得商量,要做kol,態度和觀點同樣重要,輸出不徹底,等于沒輸出。 他覺得自己很多時候的行為,有點符合刻板印象里的“霸道總裁”。 尤其是當他前一分鐘,剛對同事說了類似“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的話,下一分鐘接到薄韌電話的時候,馬上又變成了“你說的全都對”的做小伏低。他真是一個很滑稽的“霸總”。 ——木頭總的自我評價也很一般。 楊樵的空虛和寂寞并沒有好轉。其中固然有他自己始終獨身一人的原因,也更有對于前路的迷茫。 進入了后疫情時代,全社會的情緒風向發生了急劇的變化,虛無主義和享樂主義盛行,生命和生活好像都沒有了意義,世界就是一場盛大的cosplay,人們應當有花堪折直須折,快樂一天是一天。 生活的真相就是如此嗎?就應該是這樣嗎? 他有點適應不了這種風向,也解答不了這些問題。 他有了很多錢,有不錯的事業,在不斷地學習,在持續地進步,在學著適應這個瞬息萬變的時代。 但是他連自己究竟是誰的問題,都解答不了。 這一年里,他回家的次數多了很多,不太忙的時候就想回家看看,陪父母吃頓飯,聊聊天,也和薄韌、和鄒冀見見面。 每當他回到云州,他會覺得自己是一個腳踏實地,真正活著,能愛也能恨的普通人。而非一個被稱作“木頭總”的互聯網螺絲釘。 七月初,公司組織了去日本團建,楊樵不想去,但也不好不去。 團建對他來說也像上班,并且上班還能居家辦公,團建則必需要面對面,比工作還要更消耗他這個i人的能量。 在他與同事們日本團建期間,薄韌從趙晚晴手里正式接過了裝修那套花園聯排房子的監工權。 同事們都發了團建朋友圈,這是一種默認的社交禮儀,楊樵就也發了一張和同事們在居酒屋的餐桌合照。 薄韌一上崗,就和工程經理吵了一架。 因為楊漁舟還要每日上班,趙晚晴負責來裝修現場查看情況,經理看她是個女人,并且還是脾氣很好的文化人,就一天到晚糊弄她。 換了薄韌來,還沒半小時,就發現這里那里都是隱患,他給經理打電話叫趕緊過來,質問怎么到處都是坑?經理惱羞成怒,在電話里還和他吵了幾句,等氣洶洶來了現場,一看薄韌的真人,就先慫了半截。 趙晚晴給楊樵打了個電話,說道:“原來這經理也會好好解釋啊,我還以為他只會說 ‘你不懂’?!?/br> 楊樵:“……” 他在前幾天和薄韌的通話里,提起了那套房正在裝修,他媽還每天都被工程經理和工人一起pua一起糊弄,他確實沒有半點要麻煩薄韌去監工的意思,只是閑聊時候,隨口吐槽了一句。 薄韌把工人們也都“修理”了一通,終于裝修工作步上了正規。 他從房子里出來,坐在門外臺階上休息,想和楊樵說說話,點開了微信置頂的對話框,又不太想說自己在幫忙裝修,因為這很像邀功,沒意思。 他又順手點開了楊樵的頭像,看朋友圈有新動態,半個多小時前,楊樵發了一張照片,和一群年輕人在喝酒吃飯。 楊樵配的文字是:出來放松一下,快樂~ 薄韌立刻注意到照片里,楊樵身旁坐著的一個男生,看小圖就覺得有一點面熟。 他放大照片,仔細辨認了下。 這人……化成灰他也能認出來。 就是去年他和楊樵視頻中,穿著睡衣突然出現的,那男的。 那天掛斷了視頻,他一整夜沒睡著,反反復復在想,楊樵和別人是不是……那樣了? 楊樵在北京很孤單,薄韌也曾真心希望有個人能陪在他身邊。 真有了,薄韌又想捅死人家。 楊樵和趙晚晴講完了電話,也給薄韌發消息。 木頭:我媽說你去幫她裝修了?你快別管了,讓我爸媽自己慢慢搞吧 他意思是裝修很繁瑣的一項工作,不想給薄韌添這么大麻煩。 餅干大王:我就要管,我吃飽了撐的沒事干,不行嗎? 楊樵:“……” 大概在裝修工地遇到了煩惱。他只好先不說這話了。 木頭:你哪天去國網報道? 餅干大王:下周一 餅干大王:日本好玩嗎? 木頭:還好,就那樣 餅干大王:現在在玩什么? 木頭:準備去泡溫泉了 餅干大王:那你們好好玩吧 餅干大王:呵呵 呵呵? 楊樵被這句“呵呵”搞得有點莫名其妙。 他把聊天記錄仔細看了一遍,確信自己沒有說錯什么話,反倒是薄韌從第一句就陰陽怪氣。 薄韌又打開那張照片,仔細觀察,看楊樵和那男生的坐姿,桌上餐具的擺放,看鏡頭時肢體的傾斜度,周圍其他人的微表情……試圖通過蛛絲馬跡,判斷楊樵和這男的發展到了哪一步。 楊樵給他撥了視頻過來。 薄韌忙從臺階上站起來,快步走到院外,才接了。 楊樵準備去泡溫泉,剛換好了日式浴衣,皺眉看著鏡頭。 薄韌還要裝蒜,道:“怎么又打過來了?” 楊樵問道:“不是,你呵呵我什么意思?” 薄韌道:“誰呵呵你了?” 楊樵瞪大了眼睛,怎么還不認了? 薄韌每次被他這么一瞪,就會覺得很開心,他沒見過楊樵用這種眼神看過別人,木頭總在外面是很高冷的一個霸總。 “我沒注意,”薄韌道,“木頭總,你別太敏感了?!?/br> “你穿的這什么?”楊樵注意到了他身上的衣服,驚奇道,“這是高中校服嗎?” 薄韌來裝修,要找一身不怕臟不怕磨的舊衣服穿,翻箱倒柜找出了高中的夏款校服。尺碼當時穿略偏大,現在穿起來剛好。 “你穿的是什么?”薄韌道,“都露點了!” “胡說!”楊樵說著忙低頭一看……確實。 薄韌:“……” 楊樵尷尬地把鏡頭朝上挪了挪,只拍到臉,道:“你是不是和工人吵架了?有火沒處發,沖我撒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