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杜庭政繼續盯著他,等了一會,又給他用同樣的方法喂了水。 這個人身體情況真是又好又差。 平時愛運動,愛玩,身體和心理看上去都很健康。 實際隔三差五胃疼,腿疼,頭疼,發燒,經不起一點折騰。 十分鐘左右,蔣屹的體溫降下去一些,額角有了汗意。 杜庭政擦了他額上的汗,把翻壓在身下的被子扯出來,給他蓋上。 時間很晚了,杜庭政躺下去,在他的呼吸聲中閉上眼。 幾分鐘后,也睡著了—— “今年寒假長,我過完年再走?!笔畮啄昵暗亩磐フ┲患ㄗ龅谋【€衣,坐在車上,旁邊放著禮品袋,里面是一條灰色的羊絨圍巾。 “跟學校請好假了嗎?”跟他一起長大的金石開著車問。 “嗯?!倍磐フf,“再開學你別跟我一起去了,留在家里,如果袁女士有需要,你幫她把事情辦了?!?/br> 他稱呼母親為‘袁女士’,是親昵愛稱的一種。金石已經習慣了,聞言答應下來:“好的?!?/br> 商務汽車轉進杜家老宅所在的那條街,盡頭處燈火通明,把天空映成灰灰的藍紫色,泛著白。 杜庭政盯著那里看了一眼,皺起眉:“那是什么?” 金石也望過去,只看到nongnong煙霧盤旋上升,底下亮如白晝。 十秒鐘,五秒,或者更短,火光猛地沖天而起! 汽車輪胎剎在門前,發出長長一聲刺耳鳴響。 院子里到處都是人,有些在呼喊“老爺”“夫人”,有些扛著成年樹干粗的水管加壓沖水,警察,醫生,踉蹌的管家亂成一團。 到處都是聲嘶力竭地叫聲。 杜庭政下了車,要往里沖,被緊跟著下來的金石死死抱住了。 “快他媽來人??!”拉扯中金石側臉被擦到了,立刻紅了一片,“攔著,快攔著!” 管家帶著人過來,將杜庭政團團拉住。 “我媽呢?”杜庭政掙不脫,手背上青筋暴起,朝著她臥室的方向又問了一遍,“我媽呢!” 他聲音短促的已經撕破了。 管家臉上蹭臟了一片,眼里含淚,遙望了那別墅一眼。 杜庭政望著那沖天的火光,竭力嘶吼。 那團火好像蔓延到了他的身上,很燙。 他猛地睜開眼,室內昏暗無光,他一時間不知今夕何夕,腦海里的大火不停攪著他,燙得他大汗淋漓。 倏的,身上一動,他垂目看去。 一只手,微涼,白皙,動作柔和,輕輕拍著他。 那手骨節與骨節之間連貫性十分順暢有章法,皮膚緊致細膩,一看就從沒有干過糙活,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模樣。 他順著那手一路看過去,直到看到蔣屹的臉。 他側躺著,一半側臉陷進柔軟的枕頭里,筆挺的鼻梁挨在柔軟的布料上,閉著眼,發出均勻綿長的呼吸聲。 他還在睡著。 十幾年前,一個女人領著一個三歲的男孩走進杜家大門。 那男孩是父親的私生子,已經起好了名字,叫杜宜安。 這對母子被安排進老宅,跟女主人共處一室。 杜庭政當時在國外上學,直到寒假回國,才聽說了這件事。 他們來不及見最后一面。 在他回家的當天,母親用一把火把老宅付之一炬,里面有父親,有那個登堂入室的情婦,還有她自己。 杜宜安當時由管家帶去游樂場玩,沒在家。 沖天的業火和飄下來的雪,成了轟動一時的新聞,出現在第二天的報紙上。 杜庭政看向屋頂,良久長長呼出一口氣。 大概這起伏有著不同以往的明顯,蔣屹動了動,又輕輕拍了他兩下。 安撫意味濃重。 杜庭政視線重新鎖定回他的臉上。 蔣屹根本沒有醒。 他仍舊維持著原本的姿勢,只是略微調整了一下,把側臉在枕頭上埋得更深了一些。 這睡姿應當更舒適,他的呼吸聲由細微不聞變得明顯了些,手上輕輕拍著杜庭政。 他體溫降了一些,但還是偏高,大約還在低燒。 杜庭政混沌半晌,閉了閉眼。 在那場大火中當場喪生的只有母親和情婦,父親因為在浴室,靠著懸窗,堅持到了最后一刻。 他被搶救出來時已經不成人形,病危通知單接連下來,杜庭政坐在藍色的排椅上,麻木的簽字。 直到搶救失敗。 在最后時刻,那個渾身血rou模糊的男人靠著幾針腎上腺素,將扳指交到他手里。 杜庭政行尸走rou般跟著走流程,當著叔伯的面,要他背家規,他便背家規。 要他將血滴在扳指上,他便咬破手指,將血滴在扳指上。 要他發誓善待杜家叔伯子侄,他便發誓善待杜家叔伯子侄。 要他看著杜宜安長大成人,他咬緊牙關不吭聲。 大火燒沒了他的母親,也燒毀了他僅剩的憐憫之心。 直到父親告訴他,母親留了一封遺書,在杜宜安身上。 第44章 好看 蔣屹尚在睡夢中, 管家輕輕敲響了門。 室內沒有回應,也沒有聲音, 管家讓造型師搭了一套今天蔣屹要穿的衣服,拿進去杜庭政的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