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崖不落花與雪 第30節
熏風出自《呂氏春秋·有始》:東南曰薰風。 明天我看看能不能雙更哈~ 哈哈,不能也別怪我~摸摸噠 第35章 風何悄兮雪何消(一) 肅霜醒來時,夜色正深沉,頭頂云一樣的帳子很眼熟,這里是冬靜間,她的床榻。 她怔忡片刻,抬手在脖子上摸了一把,滿手的冷汗。 明明入睡前想著要夢見犬妖,結果卻是噩夢連綿不絕,一會兒是祝玄拿著辛夷花耳墜使勁扎她可憐的耳朵,一會兒是他殺氣騰騰地看著她,一會兒又是他拿刀逼迫她吃那些甜到齁的茶與茶點。 細想甚至有些荒謬可笑,卻讓她無來由地心驚rou跳。 頭發衣服被褥上泛濫著香甜又冷凝的氣味,屬于祝玄的氣味,肅霜一頭扎進浴池,洗了兩遍。 換了被褥枕頭床帳,將鮫綃長裙塞進箱子最下面,她往紫玉香鼎里扔了兩塊氣味濃烈的九轉檀香時,天終于亮了。 白石架上掛著今日份的新衣,又是大紅大綠,鮮艷奪目。 那里三層外三層的式樣著實麻煩,肅霜隨便套了件輕便的舊衣,推開屋門,冷風撲面,她終覺爽利許多。 今天的刑獄司似乎不太對勁,正門罕見地緊閉著,外面不停有叫罵哭鬧,痛斥刑獄司尸位素餐,殞命了兩個神君卻查不出真相。 沒一會兒秋官們便兇神惡煞地開門奔出去,捉小雞似的抓了幾個神君關進地牢。 見肅霜站在涼亭外,秋官們提醒她:“肅霜秋官別靠近正門,最近只怕不太平?!?/br> 肅霜奇道:“出了什么事?” 秋官們嘆道:“都是源明帝君的老手段了?!?/br> 昨夜子時,無皋山附近突然有神君無故殞命。 無皋山是天界的山,曾經是景致秀美的游玩勝地,兩次大劫后那里便成了被冰封的荒山,早已神跡罕至,連上界巡邏神官都很少去。 但不管怎么偏僻荒涼,終究還是在天界,而且那不幸殞命的神君與命喪下界的良蟬一般慘,碎得拼都拼不出來,此事到底引發了些許sao亂。 最窩火的自然是源明帝君,殞命在無皋山那位神君是他看好的可塑之才,原打算安排他去禁庭司做天宮護衛,卻落到跟良蟬一樣的下場,加上涂河龍王一事被祝玄當眾打臉,良蟬被害也輪不到他插手,眼看此事又要被刑獄司包攬過去,他怎能甘心。 于是現在刑獄司正門外便聚集了一群仙神叫罵哭鬧,鬧得不成樣子。 肅霜不免有些感慨,這位源明帝君未見有何建樹,找麻煩的本事卻很厲害,天界被他把持小半事務,怪不得亂七八糟的。 不過這些跟她也沒關系,她有她的差事。 肅霜坐進涼亭,頭一回沒寫“勿擾”紙條,挑了本恩怨冊翻看起來。 此時的祝玄還留在無皋山。 無論曾經無皋山的景致多美,大劫后所見只有青灰的冰層,他就站在冰層上,低頭看著面前的深坑。 深坑方圓約有一丈,深不見底,四下里濺射的猩紅神血早已凝結成冰。 不會有錯,和良蟬殞命時一模一樣的坑,殞命者也和良蟬一樣被切得粉碎。 來回不知搜查多少遍的秋官們終于回來了,匯報道:“少司寇,屬下已將方圓百里細細搜過三遍,沒有任何神力殘留?!?/br> 另一邊整理卷宗的秋官也道:“少司寇,屬下在涂河龍王婚宴賓客的名單上找到了殞命者的名字,他確實是那天的賓客之一?!?/br> 祝玄不由陷入了沉吟。 他覺著自己關于龍王怨念復仇的猜測大半不會有錯,可問題在于,涂河龍王一家都是殞命在下界,怨念也只可能留在下界。 怨念無識無智,如何來的天界?有cao縱者?怨念怎可能被cao縱? 祝玄吸了口氣,忽覺寒意刺骨,周圍的秋官們也已凍得面色發青。 神族本不畏寒暑,然而大劫的寒意卻讓他們無法可使,遺跡中殘留的這點寒氣猶如九牛一毫,待久了卻依舊吃不消。 “算了,先回刑獄司?!?/br> 他正要上車,冷不丁一封清光傳信落在手邊,信封左下角有一朵細小浪花,這是水德玄帝神殿的紋章。 祝玄匆匆掃了一眼信上內容,立即皺緊眉頭。 “你們先回去?!?/br> 他將信封收入袖中,又想起什么,吩咐兩個甲部秋官:“我有些事要交代肅霜秋官,你們代為轉達?!?/br> 祝玄的車輦消失在云海時,肅霜正盯著擺在書案上的珍饈發愣。 負責送膳食的秋官們上來第一句話還是:“少司寇吩咐了?!?/br> 他們一碟一碟地介紹案上精巧的佳肴:“這是肅霜秋官想要的玉髓,這是百花露,那個是萬陽千星糕?!?/br> 說罷,他們又遞過來一本厚厚的冊子:“少司寇還吩咐了,肅霜秋官再有什么想吃的,從這本食譜里找,若不喜歡,再換一本,務必要養得……務必讓肅霜秋官滿意?!?/br> ……臨時改口也沒用,她聽到了“養”這個字。 肅霜盯著面前從未見過的珍饈,一口氣還沒吸完,又有兩個甲部秋官來了涼亭。 甲部是祝玄經常帶在身邊的,跟他待久了,秋官們個個眼神冷銳,身周像是罩著銅墻鐵壁,說話語氣都帶著近似的傲慢:“少司寇交代,最近刑獄司不太平,肅霜秋官明天開始搬去秋思間辦差?!?/br> 不等她說話,秋官又道:“少司寇還有吩咐,肅霜秋官雖有疾若閃電的本領,卻負擔不起,還請你勤勉修行,不要自尋死路。指導修行一事儀光戰將已應下,明日開始,每兩日去一趟神戰司,算是肅霜秋官的新差事?!?/br> 肅霜默然看著秋官們離去的背影,半天才“咚”一聲倒在書案上。 明明不見真神,卻又好似就在身邊指手畫腳,這是瘋犬的作派。 她盯著瑪瑙盤中晶瑩剔透的玉髓,隔了半日終于拿起玉勺狠狠吃上一大口。 沒什么大不了,他愛有存在感也隨他,日子總要繼續過,日日華裳頓頓珍饈,甚好甚好。 她利落干脆地把佳肴一掃而空,正饜足地翻著食譜,考慮明天吃什么時,忽聽正門外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緊跟著正門開了一道縫,季疆步伐輕緩地走了進來。 他身后有個年輕神女又哭又叫,要不是女仙侍從們阻攔,她能沖過來把他撕碎。 季疆回頭瞥了她一眼,好像神女撕心裂肺的哭嚎在他眼里是一張不太有趣的畫,他問得漫不經心:“沖我哭什么?咱們認識?” 神女語無倫次地吼,季疆聽著聽著便轉過身,待她一長串的哭喊結束,才笑瞇瞇地說道:“哦,原來你是良蟬的meimei?!?/br> 他忽然變得和顏悅色起來,又道:“meimei想讓源明帝君來接手良蟬被殺之事?不行啊,他除了拉幫結派還會點啥?涂河龍王滅門一事查了兩百年也不見查出什么,反倒沾染到他自己身上。meimei,良蟬被殺要是交給他查,萬一后面又扯上他,怎么辦?” 那神女厲聲道:“你們刑獄司才是藏污納垢!文像那么忠厚老實的神君,被你們把小腿上的rou都剔了!我知道你們和源明帝君過不去,和我哥哥有什么關系?他殞命下界,你們查也不查!” 季疆看著她發怒的眼睛,笑得更歡:“倒也不能說沒查,meimei,想不想知道你哥哥變成什么樣了?” 他忽然嘆了口氣:“你哥哥被切成好多好多塊,東邊一堆,西邊一坨,最后都化成清氣散溢了,也沒拼出個完整腦袋。那血啊灑了半座樹林,連葉子上都是……” 那神女尖叫著撲過來,季疆樂得哈哈大笑,指尖一晃,風繩將她從頭到腳捆了個結實。 “干擾刑獄司公務,攻擊少司寇,送去地牢關兩天?!?/br> 他長袖一揮,一道符打在神女肩上,她頭頂立即懸起大片雷云,天雷劈個不停。 大門驟然合攏,外間鬧事的諸神終于有了片刻安靜。 季疆沒事人似的轉身上回廊,扭頭瞥見肅霜坐在涼亭里,他歡快地招呼她:“小書精,剛才沒嚇到你吧?” 肅霜懶洋洋地翻食譜,頭也不抬:“我沒事,公務重要,季疆神君忙你的?!?/br> 頭頂很快便有陰影罩下,季疆彎腰湊近了看她手里的書,烏油油的幾綹長發垂落書頁。 “原來是在看食譜?!?/br> 他的聲音里常帶一分笑意,顯得親和又親切,只是這份親切親和好像懸在天上,特別虛浮。 “哎,上面有沒有仙兔湯,清蒸仙兔之類的菜?” 他又來了。 肅霜還是不抬頭,輕輕笑道:“季疆神君一看就不會吃,沒在下界待過,凡人們做兔子的法子可多了,以后有機會我找些下界食譜給你開開眼界?!?/br> 她一笑,季疆就抱怨起來:“小書精老戴著個假臉就沒意思了,我還是喜歡你坦率些?!?/br> 她就喜歡戴假臉,假臉讓她快樂。 肅霜充耳不聞,剛翻一頁食譜,忽聽涼亭外風聲銳利,一團白影閃電般竄進來,重重撞在季疆胳膊上,被他抬手一撈,捧在掌中。 “小仙兔?” 季疆撐圓了眼睛,驚訝地望著手里肥嘟嘟的毛團,它看上去不大好,身上一團團雜亂血跡,兔毛被血糾結成塊。 仙兔在他手里蹦了一下,似是想往肅霜那里去,然而季疆看著沒用力氣,卻剛好卡得它不能動彈,掙扎間,它暈了過去。 “哎呀,受傷暈過去了?!奔窘崃镏赏玫亩涮崞?,轉過來轉過去地看,“小仙兔好聰明啊,受了傷知道要往你這里跑?!?/br> 細白的手掌伸到了眼前,肅霜神色平靜,語氣也平靜:“季疆神君,把它給我?!?/br> 季疆緩緩蹲了下來,仰頭盯著她的臉,柔聲道:“是小仙兔自己要撞我身上,我可沒搶它,也沒霸占它,你直接來拿不就行了?” 見她當真來拿,季疆側過身體,血淋淋的毛團被他換了只手捧著輕輕掂,他嘆道:“這么多血,一定痛得厲害。咦?這是神兵武器劈砍的傷?天界竟然有會傷害可愛小仙兔的混賬!唉,小書精你看它,真可憐?!?/br> 等了半日沒有回應,季疆轉頭,對上那雙細長的眼。 雖然只有一瞬,但兩點寒星確實落在了她眼里,冰寒徹骨。風緩緩吹著,她腦后的青絲一根根飛揚而起,仿佛她下一刻便要被血與火裹挾著撲過來。 就是這樣的眼神,這高傲不屈服的敵意,是他魂牽夢縈許多年的,是他后來再也沒見過的,他饑渴至極——一瞬不夠,想要更多,他想…… 季疆猛然垂下頭,左手虛握成拳,一下下在額頭上輕敲。 仙兔被他輕輕放在書案上,他的聲音帶著一種異樣的壓抑與疲倦:“拿走吧?!?/br> 說罷,他疾步而去。 -------------------- 存稿著實不多,還是先單更吧~ 第36章 風何悄兮雪何消(二) 肅霜抓了一把最新鮮最肥美的仙草仙果,齊整地鋪在書案上,恢復生氣的雪白毛團一下便蹦上去,吃得津津有味。 “你被誰砍的?”見盒蓋有了精神,她這才發問。 盒蓋的傷倒不重,因它是依托仙丹復蘇,所以在仙丹身邊待上一天一夜,傷勢自己便好了。問題在于,它的傷都是被武器劈出來的外傷,人身修行肯定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