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保姆阿姨，在她身后兩米處，站著位頭發花白，留齊胸胡子的老人。對方昂首挺拔，身體很硬朗，穿著件熟悉感非常高的白色練功服。

    于清溏合理猜測，“這位老人，不會是……”

    “老頭！你想傳播中醫找你兒子霍霍去，別折騰老徐?！辩妵赖穆曇粼谏砗?，帶著股姍姍來遲的火氣，“他好不容易松了口，你要是再敢霍霍，我跟你沒完！”

    老人的胡子要吹起來，“你這臭小子，除了氣我還會干什么！”

    種種跡象都印證了于清溏的猜想，他不尷不尬問徐柏樟，“這位不會是鐘醫生的爺爺，鐘院長吧？”

    徐柏樟點頭，“他們平時就這樣，別見怪?！?/br>
    于清溏：“……“”

    是挺怪的，歡喜冤家似的。

    徐柏樟強行被鐘嚴扯走，“我先給你洗洗腦，省得你又被老頭忽悠了?！?/br>
    鐘嚴扯著徐柏樟，遠遠對著于清溏說：“于老師，展現你實力的時候到了，用你的名嘴勸勸老頭，讓他少霍霍老徐?！?/br>
    “成天跟著魔似的，什么都聽他的?！辩妵腊讶耸箘磐鶚巧献?，“真該讓老梁給你換個腦子！”

    徐柏樟掙脫不開，對了于清溏滿臉無奈，“等我?！?/br>
    三樓臥室的門閉緊，鐘嚴坐進轉椅，“你今天過來干嘛？”

    徐柏樟靠在書桌前，“看望我老師?！?/br>
    鐘嚴不信他的說辭，“你腦子是不是有坑，你想去哪、想什么時候去，關老頭什么事，多此一舉干什么？”

    “他是我老師，我想征求他的意見?！?/br>
    鐘嚴：“他還是我老師呢，你看我什么時候聽過？”

    “你是你、我是我，不用相提并論?！?/br>
    “行行行?！辩妵郎詈粑級翰蛔』?，“他要是不同意呢，你打算怎么辦？”

    徐柏樟：“我會綜合考慮?！?/br>
    “你考慮個屁！”鐘嚴擼起袖口，“徐柏樟，心外對你意味著什么，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br>
    “知道你今天抽什么瘋……”

    徐柏樟打斷他，“我懂你的意思，也知道你為我好，我有自己的想法?！?/br>
    “行行行，我閉嘴行了吧?！辩妵罒┑靡?，起身開門。

    “你去哪？”徐柏樟攔住他。

    “給老頭洗腦，讓他少忽悠你?！?/br>
    “老爺子這么大歲數了，讓他省省心?！毙彀卣涟衍囪€匙遞給他，“回去吧?！?/br>
    鐘嚴不情愿接下，“老徐，麻煩你考慮考慮自己，到底什么才是你想要的?！?/br>
    “嗯，我知道?！?/br>
    *

    一樓茶室，安靜清幽。

    于清溏轉向老人，“鐘院長?！?/br>
    “不在醫院，叫爺爺吧?！?/br>
    于清溏微微頷首，“好的，鐘爺爺?！?/br>
    鐘院長沒有威嚴和距離感，他遞來杯茶，“嘗嘗?！?/br>
    于清溏雙手接下，熟悉的味道，“柏樟也會給我泡，像您泡的一樣好喝?！?/br>
    是養生茶，口感甘甜，補氣和胃。

    鐘院長仰頭笑，捋了捋胡子，“你知道他帶你過來的目的嗎？”

    于清溏搖搖頭，“他沒和我說?！?/br>
    “小徐這孩子知恩圖報，又認死理，我當他是孫子，他把我當老師、當恩人?！辩娫洪L說：“當他猶豫不定的時候，喜歡征求我的意見?！?/br>
    “他中醫是和您學的？”

    據于清溏所知，獲取中醫資質的方式有兩種。除了傳統的高等教育，也可選擇中醫師承，通過拜師的方式，來獲得中醫理論，這種方式比常規教育的認可度更高。

    鐘院長：“柏樟是我最得意的學生，也是最有出息的?！?/br>
    “當年是您讓他轉到中醫科的？”

    “不是我當年給出建議，如今不管是中醫還是西醫，都將聽不到徐柏樟的名字?！?/br>
    鐘院長很驕傲，“他果然沒讓我失望，短短幾年，就穩住了腳跟。西醫鋪天蓋地的時代，還能把中醫發揚光大，不容易啊?！?/br>
    “兒子和孫子靠不住，柏樟是唯一懂我的人?！?/br>
    于清溏突然理解了鐘嚴所做的一切，包括他的不算禮貌和大驚小怪。

    年邁老人眼睛里有光，夢里念的、心理想的，也只是找到個傳承人。

    徐柏樟是心外的唯一，在鐘院長眼里，他又何嘗不是唯一。

    徐柏樟曾和他提過，博士畢業前夕，他在唯恐心理報告單，鐘院長卻絕對信任，他叫回國。出事以后，也是鐘院長幫他擺平，又讓他轉到中醫科。

    沒有鐘院長，可能早就沒有了徐醫生。

    這份情誼，太難割舍了。

    面對花甲老人，于清溏也無法開口。

    他有點后悔，那晚睡前不該對徐柏樟“威逼利誘”，要他先答應自己。

    徐柏樟的出現打破了沉默，他坐在于清溏身邊，在紅木桌下牽住他的手。

    滿手心的汗，讓徐柏樟稍有擔心。

    他給鐘院長倒茶，“在聊什么？”

    “家常罷了?！辩娫洪L說：“那個臭小子呢？”

    “我讓他回去了，省得在這兒嘰嘰喳喳，惹您心煩?！?/br>
    “還是你了解我?！辩娫洪L捋胡子，“那小子跟他爸一個樣，除了氣我，什么都不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