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大結局中】

    熹元十二年，夏。

    “在各郡設瞭望司，由中樞直派，方確可保地方官吏之正與法制之實，杜絕蠹政濫權之弊，只是若貿然派遣朝廷命官，恐生疏于民情，不知其所以然，反而可致其治理不當。況且，此舉恐有集權過重，中樞與地方有失衡之虞?！?/br>
    蕭玨把手中看了一半的奏章放在一邊，淡聲說：“這些人，蜀中今年大旱，提及的寥寥無幾，倒是派誰去管地方這事兒，踴躍地很?！?/br>
    “監察司的好處太多。這些年天下舉子趨之若鶩，皆是為了食其俸祿，誰不想分一杯羹?！?/br>
    顧行秋起身走向他，為他按揉酸痛的肩膀，微微俯身，指著奏章上的幾處字眼，垂下來的黑發幾乎要觸碰到蕭玨的桌面，“如果中樞直派，或許真如奏章所說，會因不熟悉民而誤事，但若全部委任當地人士，又恐其徇私舞弊?！?/br>
    “不若放出消息，用這個作餌，看誰能解蜀中燃眉之急?！?/br>
    “不成，”蕭玨想也沒想便搖頭，“瞭望司不可再立，否則便矯枉過正了?！?/br>
    他繼續道：“地方官吏久居一地，易生根固本，若非中央直接監督，吏治不可新。且歷朝歷代，或多或少，皆有監察之制，失衡者數不勝數。中樞之威，地方之敬......”

    蕭玨無奈一笑，“過于嚴苛之監管，可能令地方官不能因地制宜，反而害政。寬政養民，以簡馭繁，方得制衡，有些人太過了。權力過盛，中央難以制約，日積月累，必生禍端，我想......”

    顧行秋認真聽著，問：“怎么？”

    “會不會朕不該設監察司，或許這些年來，過于扶持，怕是物極必反?！?/br>
    “大胤根基雖穩，可前朝的百姓，如今便是大胤的百姓，乃至于一官一吏，若沒有監察司，后患無窮，再說，還有各地的護御司看著呢?！?/br>
    蕭玨揉了揉額角，沖他勾手“你替我解決一些人?！?/br>
    “陛下圣明。這幾人確為關鍵?！鳖櫺星镒屑毬犃?，手指輕輕觸碰了他的手背，仿若無意間的動作，卻讓兩人都是微微一顫。

    “這么說，蜀中的事兒，陛下是有頭緒了？”

    蕭玨朝后一仰，下巴沖案上指了指：“這人就不錯?！?/br>
    顧行秋便拿過奏折仔細看起來，“這人見解還算獨到，不愧是陛下欽定的中書郎?！?/br>
    “初出茅廬，才第一封奏折，就把朝中上下都得罪完了?！?/br>
    蕭玨慢慢說著，目光與他對撞，眼中閃過一絲機鋒：“監察司由你經手，有些東西我不太好做，”

    顧行秋看著他嘴角笑意移不開眼，心中泛起一絲波瀾。站起身繞到這人面前，目光鎖著他的眼睛，笑道：“是?！?/br>
    一個太監過來給他們上茶，一個白玉碗放在桌上，蕭玨往旁邊瞥了一眼，將面前人推開了些，伸手去夠桌上的冰塊兒。

    顧行秋一把拉過這人的手：“陛下早上就含了一塊兒?！?/br>
    他又扭頭和太監道：“這東西太涼，去把早上我煨好的梨湯端上來，順便拿些百合，味道太濃的不要?！?/br>
    那太監忙低頭稱是，匆匆退了下去，端了梨湯放在案上。

    蕭玨看著自己面前的荷糖冰沙被換成了溫熱的梨汁，面無表情。

    “陛下嘗嘗？”顧行秋殷勤道。

    蕭玨一把推開他，起身便走，“朕去看看蕭旭的功課?！?/br>
    沒讓人喝上梨汁兒的顧行秋有些不甘心，追了幾步跟在人后面：“他的功課一向不必我們太過cao心，倒是陛下cao勞，不如喝——”

    蕭玨聽到這忍不住了，看著湊到眼前的白瓷碗：“不必太過cao心？！”

    “你兒子拉著我兒子翻墻去了宮外，把阮陽君的女兒欺負哭了的事兒，怎么算？”蕭玨黑臉道。

    說來好笑，蕭承的兒子被接進宮后，宮中便有兩位皇子，某一日蕭玨看他們在御花園翻著跟頭，突發奇想，和顧行秋打了個賭。

    “這是我兒子?！彼菚r煞有其事地指著蕭旭道。

    “這是你的?！彼种噶酥甘掛?。

    “咱們比比，看誰教的好?！笔挮k認真道。

    顧行秋那時坐在他旁邊，手中茶杯還沒放下，欣然答允。

    如今兩位皇子年紀尚淺，特別是蕭旭，一日不小心掉在了御花園赤心湖里，撈上來的時候差點成死孩子。

    好在命大。只是大病初愈后顯得更稚嫩了，身體一直不太好。

    蕭玨和顧行秋到的時候，他正乖乖地盤坐在窗邊的軟榻上，對著窗柩外的樺樹，旁邊放著一個大大的軟枕，里頭裝滿了草藥。

    這孩子正扶著案一筆一劃地寫著什么東西，背對著他們，模樣很專注很認真，蕭玨沒讓人稟報，看見這孩子如此可憐又乖巧，又嗔怪地睨了一眼顧行秋。

    顧行秋：“......”他暗暗咬牙，想起他那“逆子”。

    蕭煦頑皮，上房揭瓦無所不用其極，雖整整比蕭旭大了五歲，卻仍不知兄友愛幼，成日里逮著弟弟欺負。

    前些年阮陽君生了一個女兒，取名霍瑾兒，方才滿了三歲，時常被蕭煦惹哭，偏偏哭了又喜歡撲在蕭旭懷里，大的那位便不爽了，時常攀著蕭玨的衣角裝可憐似的哭，煩的他焦頭爛額，恨不得當初蕭承生的是個女兒。

    “累了便休息會兒?！笔挮k上前，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