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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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穎兒?”我聲音顫抖,突然記不起來這是哪兒。 她沒有回答,只是繼續癡癡盯著我,血淚不止,滴落在那只已經無法動彈的小雀身上。 我感到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直透骨髓。 突然眼前鮮血四濺刺目,染紅了她的臉頰,與那行血淚融為一體。 “哈哈哈……”她吃吃地笑著,手里突然多出一串染血的糖葫蘆,她遞給我,仿佛方才什么也沒發生:“這個好吃的,殿下……你不嘗嘗嗎?” 我下意識伸手觸去,卻發現眼前水月鏡花,早已不見故人,手心躺著一只死鳥。 好像有一年,穎兒和我路過長春閣,見老樹底下有只雀鳥,雙翅俱被宮里的野貓咬斷,本以為不能活了,沒成想這姑娘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將這鳥救活了。 只是...... 我有些記不清了,只知道這鳥最后,似乎也是死了。 和穎兒、子濯、阿文一般,葬在了師父墳旁。我也給它掘了個小坑,給它刻了字,立了個小碑。 周遭似乎既熟悉又陌生,隱約可見的景物扭曲著。 我努力想要分辨這到底是夢還是現實,也許是到了十八層閻羅。 但那種界線模糊不清的感覺讓我無法判斷,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詭異的氣息,仿佛有什么東西正悄悄接近,卻又難以捉摸其形。 突然一陣輕微的響動打破了沉寂,我猛地轉頭朝聲音來源的方向望去。 在我的視野里慢慢浮現出一個身影。 是個女人,臉龐朦朧不清。 “你聽我說,玨兒?!彼穆曇舻统?,不像母親,倒像是什么遠古的回音。 我張口想說些什么,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樣,發不出聲來。 那女人似乎并不意外,她輕輕一笑,向我伸出手,有幾分慈愛: “你不能忤逆你父皇?!?/br> 她說著,牽著我轉身向一片模糊的光影走去。 我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跟了上去。 隨著接近,那片光影也逐漸清晰起來,顯現出一條蜿蜒的小徑。 小徑兩旁是參天的樹木,它們的枝葉在風中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 女人沒有停步,徑直穿過一道大門,坐在了高堂。 “他是君王,便不能是你的父親,我的夫君?!?/br> 火光跳躍著,投射出幽暗溫暖的虛影。 女人微笑著,好像慢慢褪去她的面紗,露出一張美得不可方物的臉。 “陛下有旨,今夜宿在昭儀這兒,您快些準備吧?!?/br> 然后她輕聲低語了一句什么,我便看見有人上前,拉過了...... 侍女牽著的那小童似乎是我。 “玨兒,好孩子,快去殿外等著你父皇?!?/br> “......” “我兒,帝王之術,控馭萬民。鷹鹯折翼,虎兕斷爪,置諸籠中,奪其自由,使彼等無所依歸,皆為我用,你明白了么?” “你看,”父皇遙望著遠處延綿起伏的山脈,天邊的余暉如金色的織錦般鋪灑在那些峰頂之上。他轉過身來,“這都會是你的江山?!?/br> 他伸出手,似乎能觸摸到那遙遠的邊疆,指尖所及之處,恍若包含著整個帝國的脈動。 “你要讓每一座城邑繁榮昌盛,讓每一條川江清澈長流,亦要——聽父皇的話?!?/br> “......它會活下去的?!?nbsp;穎兒笑著,“殿下只管替我好生養著?!?/br> 不,不會活了。 已然死了。 雀鳥離了雙翅,還剩什么呢?便是掌中雀,想必也如傀儡戲下無骨的游倀,喜好由人,任人擺弄,何必要救。 似乎是夢境。 我忽地一瞬間了然,又恍若大夢初醒。 不是回光返照、走馬之燈。 并非那種臨終前的追憶似水年華,也不是喪命后走馬觀花的喜怒哀樂。 我似乎陷進了一潭深不見底的淤泥,四周漆黑一片,窺不見一絲光明,我拼盡全力,在縫隙合上前抓住了那抹亮光。 于是滿身大汗,身心疲憊。 卻又異常清醒。 “陛下半月不曾上朝,此前從未有過!帝君若再不讓我等覲見,便休怪我等,肅清君側!” “陛下有恙,諸位請回?!币蝗死淅涞?。 我心直抽,跳的生疼,興許是還不曾忘卻這人聲線,倒該向孟婆討一碗湯。 殿外有很多人,李玉山、越辰逸、段曾琪、祝岳,我聽見了顧行秋的聲音,有幾分雷厲風行,一如既往的從容不迫,冷靜自持。 突然覺得有些可笑,這些人輕松把我弄死,如今卻又要我自己拼盡全力醒過來。 我未曾睜眼,只靜靜躺著。 手腳......似乎再無知覺。 我嘗試著轉動手腕,一陣鉆心的劇痛,卻是無法移動分毫。 如一潭死泉,最后一滴風雨墜后,無論清濁,終歸于死寂。 我忽然明白為何會夢見雀鳥。 一道冷冽的聲音又響起來:“諸位請回吧,陛下需要靜養?!?/br> 就在此時我突然發覺,這人竟還稱呼我為陛下。 外頭眾大臣頓時嘩然,有人怒斥道:“你憑什么阻攔我們見陛下?!” 顧行秋冷笑一聲,回應道:“憑我是帝君?!?/br> 我沒忍住笑了出來,卻又牽動了下腹傷口,一陣發疼,沒忍住輕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