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看到，好似有淚珠滴落在裴野的臉上，后者睫毛動了動，有些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眸中還有些茫然未褪，卻對上關鶴落淚的模樣。

    裴野心頭驟然一收緊，痙攣般的疼痛從心臟處蔓延而開，疼得他臉色都不自覺發白，“小鶴？”

    關鶴身子微微僵著，睫毛輕動，沾上了些許水珠，叫他此時的模樣看起來越發破碎脆弱，讓人莫名心疼，“阿野……”

    裴野不知剛剛發生的事，但看關鶴這個反應，想來是他這具身體出了什么問題，向來強大沉穩的男人此時卻跟無助的小孩那樣，呆愣地看著他。

    他連忙從關鶴懷里爬起來，半跪在對方面前，捧著他的臉，擠出笑意，“我在呢，別怕?！?/br>
    裴野哄著，想了想，還是再靠前一些，坐在關鶴的懷中，“你怎么了？”

    直到他靠過來，關鶴才逐漸感覺到對方的溫度，兩人胸膛倚靠，他也能聽到那人的心跳聲，分明是活著的人，是會對他笑，哄著他，回應他的裴野啊。

    “阿野?！标P鶴抬起手，僵硬地抱住裴野，直到那人的熱意涌起，他這才加重了力度，把人抱得無比緊固，好似要將他勒入自己的血rou中。

    “阿野啊?！?/br>
    關鶴輕嘆著，可哪怕抱得再緊，都無法磨去心底的不安和絕望。

    裴野被勒得快喘不過氣，卻沒有掙開，任憑對方緊抱著，他窩在關鶴的懷里，還不忘溫柔地拍了拍男人的后背，好似在安撫小孩那般。

    “我還在呢?！?/br>
    裴野說著，還是有些心虛，照這情況，恐怕他待不了多久了，要真再來一次，他都懷疑關鶴得瘋了。

    雖然現在跟瘋了也差不多了。

    關鶴沒說話，只是緊緊地抱著他，一動不動。

    裴野越發心疼他，轉頭找上了系統，問他剛剛的事。

    系統好一會才出聲，語氣輕松古怪，“害，多大點逝，不就是一醒來，你涼了，他瘋了?！边@可是每一個主角都必經的人生歷程啊。

    “……”裴野欲言又止，下意識再心疼關鶴一點，畢竟擱誰剛醒發現床邊人沒氣了，不嚇慘才怪。

    他嘆息著，沒再說什么，就被關鶴抱著直到天亮。

    裴野甚至做好了被拷問的準備，哪知第二天起來，關鶴卻好似忘了前一夜的事，一如往常那般早起給裴野做了早餐，等吃完，又換了衣服準備去診所上班。

    唯一不同的，是他主動要帶裴野一同去診所。

    見裴野怔了怔，他還輕笑著，可語氣有些卑微，“不想去嗎？”

    不是哥們，你這樣我有點怕？

    裴野莫名覺得后背發涼，下意識避開了關鶴那雙陰郁的眼睛，卻錯過了那人眸中的落寞，但裴野還是及時開了口，還不忘說點情話哄著人，“去啊，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br>
    “是嗎？”關鶴并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溫柔地摩挲著裴野的頭發，甚至不再像從前那樣親吻他，“那走吧?！?/br>
    說著，也沒再看裴野的反應，就帶著他一同去了診所。

    從前就算關鶴看得緊，裴野也能自由出入診所，但這次除了關鶴看病的辦公室，裴野幾乎哪里都不能去，即便想去上廁所，也要關鶴跟著，片刻都沒讓他從視線中離開。

    裴野甚至懷疑，要真可以，關鶴都打算給他綁上身子，時刻栓在褲腰帶上了。

    但即使這種看管無比窒息，裴野也沒有半點不滿，反而主動出現在關鶴的視線中，確保他抬眼就能看到自己，試圖平復對方的不安。

    一天下來，裴野覺得自己比關鶴還忙。

    他這幅模樣完全取悅了關鶴，陰翳一天的眸里才勉強染上些許笑意，晚上兩人又友好地進行了生命探討，裴野一夜沒睡，又折騰一天，最后累得昏睡了過去。

    而裴野不知道，關鶴抱著他，再次看到了天亮。

    本以為這段小插曲很快就過去，裴野也以為關鶴在自己的脫敏治療下不再患得患失，他們又如同最初搬來這城市那般愜意圓滿。

    可直到有天半夜，裴野醒來的時候，就感覺關鶴抱著他，小心翼翼地觸摸著他的脈搏，分明是在確認他是否還活著。

    裴野假裝睡著，沒多久，關鶴又親了親他，在黑暗中描繪著他的模樣，好似要無時無刻記住他的樣子。

    那一瞬，裴野覺得鼻頭酸得發疼，連心臟都好像不是自己的那樣，疼得四肢百骸都要撕裂。

    可他卻一動不動，感受著關鶴的每一個克制隱忍的動作，直至天明。

    之后裴野跟系統打聽，才知道從那一晚開始，關鶴就沒再睡過，而是像昨晚那樣，一遍遍確認他的存在。

    裴野聽完，想笑笑不出，只是輕顫著嘴唇，聲音發緊，“何必呢？”

    他遲早是要離開的，做這些又有什么用，而關鶴分明也知道，卻在自欺欺人。

    沒過幾天，關鶴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就讓人將裴野先前房間的鏡子跨市送來，擺在了另一個房間，卻鎖了起來，沒讓裴野進去。

    面對裴野的懷疑，關鶴只是貼心地替他揉著腰，寵溺地笑著，“沒什么，以后會用上的?！?/br>
    裴野也沒再多問什么，只是沉著眼，凝望著那一間房，心頭止不住跳著，好似有了什么匪夷所思的想法，“原身是怎么死？”

    系統沒回答，裴野又接下話，“其實我進來這個世界，就是死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