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個人一起生活的日子過了蠻久，倒也稱得上和諧。

    或許是因為叁角形具有一定的穩定性？

    在對待沉清這件事上，暗銳顯然是比齊明熹要聰明很多的，畢竟齊明熹有被沉清縱容的資本，而他沒有。

    他發現沉清微妙的掌控欲，極力迎合，永遠把自己放在讓沉清滿意的位置。

    沉清倒不是很在意他這些小動作，哄齊明熹對她來說是一種樂趣，唯一驚訝的是這八年暗銳居然沒有把齊明熹弄死，以他的能力來說，這很容易。

    “你不是特別討厭他嗎？”沉清當然有察覺到，比起齊明熹外顯的厭惡，暗銳對齊明熹的情感反而要復雜得多。

    “可是你很喜歡他，也很在意他?！彼阅前四?，我連他的炫耀也想要占有，不舍得破壞，因為他在炫耀你對他的愛。

    日子平穩下來以后，沉清也不再玩獎勵游戲了，她又開始恢復成平時的樣子，讓人捉摸不透，隨心所欲地生活著。

    暗銳養著兩個游手好閑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廢物。

    沉清拜托暗銳重新買了一架鋼琴放在家里。

    齊明熹看到鋼琴的第一反應是厭惡，隨后是害怕。

    因為沉清最喜歡聽他彈琴，可他現在不能像以前一樣了。

    他以為是齊暗銳故意讓他在沉清面前難堪。

    結果沉清說是她讓暗銳弄來的。

    齊明熹有些手足無措。

    沉清只是吻了吻他手腕上的傷疤，然后兩個人像以前在音樂室一樣，并排坐著。

    “明熹老師教我彈琴好不好？”

    齊明熹才知道原來沉清也會彈琴的，沉清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彈過，偶爾用手指敲幾個琴鍵而已。

    “嗯？初二？”沉清有點疑惑，而后又笑起來“不是的，我第一次見你不是在初中，你還記得有個比賽嗎？鋼琴比賽，大概是小四……”

    “我當時想，能不能拜托舅舅把你抓過來，養在我身邊，給我彈琴，我會給你穿最好看的衣服，吃最美味的食物?！?/br>
    “我一直都很想養你啊……”

    “好過分啊明熹，知道自己會是第一名所以從來不看成績公布表嗎？我那次可是拿了第二名，我們的名字就挨在一起誒?！?/br>
    “我還穿了很漂亮的小裙子，那個叫什么……公主裙嗎？還是紗紗裙？我小時候很好看的?！?/br>
    絮絮叨慢慢變成了悠揚的琴聲，從沉清的指縫中漏出，是小時候齊明熹參加比賽的演奏曲目。

    要說齊明熹有多喜歡彈琴，其實也還好，他有天賦，只是值得他驕傲的一個點，他mama洪靈也喜歡他彈琴，所以會送他去參加比賽，也喜歡在客人們面前展示自己孩子的音樂才能，齊明熹有過一陣子的厭倦期，那段時間比起無止境的鋼琴練習，他更喜歡和朋友瘋玩，去運動，但是mama很寶貴他的手，之后他又遇到了沉清。

    “哈哈，不是的，不是因為你彈琴厲害才注意到你，我只是對你感興趣，那不重要的，明熹啊，我現在也只是為了哄你開心才彈琴的，你最重要?！?/br>
    傷痛被沉清撫慰。

    躲在門口的暗銳沒有進去。

    像是和八年前的場景重合一樣。

    暗銳說不上來自己是什么心情，有些東西又開始滋長。

    不過第二天沉清靠在陽臺抽煙。

    兄弟倆待在屋子里，他們兩個倒是都不喜歡煙味，但也不排斥沉清抽煙，不過沉清還是在外面去了。

    沒有人看電視，沉清隨心所欲慣了，電影看到一半跑去抽煙，畢竟這部電影她看過好幾遍了，兩個人眼神一致地跟隨然后都死盯著沉清的背影。

    詭異的氛圍，微妙的和諧。

    而后沉清像是想起來什么一樣，她掐了煙，推開陽臺門。

    “你不是說想去看山茶花嗎？到花期了吧，你什么時候休假？”

    暗銳完全愣了，齊明熹警覺。

    齊明熹一點也不想來鄉下，但是他更不樂意沉清和齊暗銳兩個人單獨待在一起。

    然后他又像是想起來八年前沉清當時就為了和暗銳變親近陪他回了老家的。

    他表現得不在意，又要問。

    沉清是真不在意，其實她好多還記不起來了。

    所以大部分都是暗銳回答的，他像是講述和初戀的甜蜜故事一樣，笨拙的嘴這時候格外能說。

    齊明熹漂亮的臉蛋都氣扭曲了。

    沉清挺驚訝，原來暗銳視角是這么一個故事，她自己也聽得有滋有味的。

    村子里變化蠻大的。

    暗銳和沉清以前住的房子還維持著原樣，暗銳一個人回來過幾次。

    因為這里只有他和沉清。

    叁個人最先看到的是在河邊釣魚的一男一女，兩個年輕的孩子。

    是放小春假回家里的鵬仔和meimei。

    鵬仔長得特別高了，一米八幾，meimei還是很可愛一個。

    沉清對兩個小孩有印象的。

    “上鉤了！上鉤了！”meimei驚喜地叫了起來。

    不過這條魚貌似很頑固，meimei的力氣有些小，作為一個釣魚初學者技巧也還不太夠，魚竿彎成弧形，meimei只能徒勞地往后拽，小臉憋得通紅，腳步也踉蹌起來。

    “哥，來幫我！拉不動！”

    鵬仔和她隔了一些距離。

    一個人比鵬仔更快地接過魚竿，動作嫻熟而有力，手腕輕輕一抖，再緩緩收線，那條掙扎的魚兒漸漸失去抵抗，隨著魚線的收緊，被拉出了水面。

    難怪，meimei釣不上來。

    是雙飛啊，一桿釣上來兩條大魚，顏色一深一淺。

    沉清把魚取下來放進她旁邊的水桶。

    “??！”meimei對沉清這個給她糖果的漂亮jiejie印象很深刻的，雖然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不過沉清一點變化也沒有，而且那天回家之后哥哥還給她分享了一塊餅干，說是漂亮jiejie送給他的，超級好吃！

    “jiejie！”

    “嗨，好久不見?！背燎逍χ退蛘泻?。

    鵬仔也認出來了。

    “??！”兄妹倆連驚訝的樣子都很像。

    沉清心情好了不少。

    齊明熹是驚訝沉清還會釣魚，沉清有什么不會的嗎？

    “銳哥！”“jiejie！”他們兩個向沉清和暗銳打招呼。

    鵬仔又微微低頭，看向齊明熹，問：“這個小孩是誰啊，銳哥？”

    齊明熹又氣到了。

    暗銳憋笑，沉清也偏頭捂住了嘴巴。

    晚上兩個小孩拿過來今天釣上來的魚找他們，甚至包攬了晚飯，兄妹倆都很會做飯，手腳麻利得狠。

    暗銳想讓他們不要這么客氣。

    “本來就是小清jiejie幫忙才釣上來的魚啊，我們是請小清jiejie吃的，銳哥你不要自作多情了?！眒eimei的個性變化也蠻大的。

    康明蘭和康明鵬兩兄妹是爺爺奶奶帶大的，mama難產死了，爸爸外出務工碰到事故從十幾米高的建筑工地上砸下來摔死了，甚至是賠償也沒有到他們手里，初中畢業的時候爺爺奶奶也先后走了，有親戚能收養他們，但一家只愿意要一個，鵬仔和meimei不要和對方分開，康明鵬知道如果分開的話，那家人是不會讓他meimei繼續讀高中的，要么是賣了他meimei拿一筆彩禮，要么是把他meimei給自己家的傻兒子當媳婦，康明鵬像瘋狗一樣把人打傷了，還差點把人咬下來一塊兒rou。

    還好，那個時候有些支撐不住的暗銳回來了。

    他幫兄妹倆解決了這些麻煩。

    暗銳后來資助了兄妹倆讀書，兩個人都爭氣，考上了不錯的大學。

    兩兄妹剛開始還會問沉清呢？

    暗銳只說她去了很遠的地方，后來發現銳哥情緒不對，才沒有再問了。

    兩兄妹是真沒有想沉清死了。

    小機靈鬼在外面眼界放開了，還以為是沉清出國留學丟下他們銳哥了，鵬仔蛐蛐沉清是壞女人，meimei說jiejie肯定是有苦衷的，兩個人還為此吵過一架。

    倆小孩實誠得讓沉清有些哭笑不得。

    沉清牽上暗銳的手，還吻了吻他的手背“我們現在感情很好的?！?/br>
    倆小孩被她曖昧的動作弄得臉紅。

    齊明熹抱著手臂在旁邊氣鼓鼓的盯著。

    背著小孩們的時候，沉清又去親齊明熹的小臉蛋哄哥哥，問他這樣不刺激嗎？

    齊明熹還是很好哄。

    吃過晚飯，幾個人出去散步。

    齊明熹不喜歡這兒，不開心都寫臉上了，他覺得這個村子傻乎乎的，這倆兄妹也傻乎乎的。

    但是康明蘭和康明鵬很喜歡齊明熹，沒見過他這種長得跟娃娃一樣好看的漂亮男孩子，還把他當同齡人呢。

    倆兄妹一左一右拉著齊明熹瘋跑，柔弱的齊明熹沒辦法，向沉清求救。

    沉清揮揮手，笑道：“好好跟他們玩吧，明熹?！彼肫饋睚R明熹是不太喜歡小孩，但一直都很招人喜歡，小孩子也愛圍著他。

    夜幕低垂，皎潔的明月掛在天空。

    前面齊明熹被兩個小孩抓著，他罵兩個小瘋子，讓他們叫自己哥哥，倆小孩一口一個齊明熹，鬧哄哄的，伴隨著笑聲。

    后面沉清和暗銳并肩悠閑地漫步著。

    腳下的泥土路因著白日里陽光的照耀有些濕熱，散發著一股淡淡的泥土芬芳混雜著周圍的青草香，很好聞。

    月光下，一切都變得夢幻而柔和。

    沉清心情很不錯，比上次過來要愉悅得多。

    倆小孩說去河邊玩水，不過他們帶的路和上次暗銳帶沉清的不一樣。

    暗銳的注意力都在沉清身上，他感受著沉清的氣息，好像也察覺到沉清的愉悅，臉上帶了些溫柔的笑容。

    “暗銳啊，”沉清停下腳步“你看?！?/br>
    暗銳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

    那是一簇簇盛開的山茶花，在月光的照耀下，紅色的山茶花格外美艷動人，淡淡的光澤，花瓣層層迭迭，柔軟而富有質感。

    山茶花掉落的時候也是整朵掉落，現在只有一些掉了。

    meimei撿了一朵，在齊明熹腦袋邊比劃。

    齊明熹嫌棄得要死。

    “明熹啊，很好看的?！?/br>
    聽見沉清這么說，齊明熹又老實了，乖乖讓meimei比劃，給沉清看。

    沉清給他們拍了不少照片。

    倆小孩又拉著齊明熹去河邊。

    沉清也撿起來一朵山茶花。

    “暗銳啊?！?/br>
    暗銳懂她的意思，順從地彎腰、低頭，一束嬌艷欲滴的山茶花被輕輕舉起，貼在了他的臉頰旁邊。

    和齊明熹是不一樣的好看。

    月光下，鮮艷的紅和暗銳的膚色形成了鮮明而和諧的對比，更襯托出他五官的立體與深邃。硬朗的線條與花朵的柔美達成了完美的平衡，

    沉清以為暗銳和山茶花并不相襯，因為暗銳好像和花朵不太搭邊。

    但意外地好看。

    沉清沒有拍照，而是吻了過去。

    等他們到了河邊，齊明熹已經和兩個小孩玩上了，沉清瞧他們玩得蠻起勁的。

    meimei累了，連忙喊銳哥換她上場繼續潑水大戰。

    齊明熹可能是覺得暗銳會把他整個人按水里，連忙伙同鵬仔一起攻擊暗銳。

    meimei和沉清說，能夠見到jiejie真的是太好了。

    “那個時候銳哥的表情會變得很可怕，我沒有見過他那個樣子?！?/br>
    “而且他還會一個人偷偷抹眼淚?！?/br>
    “看上去特別難過?！?/br>
    沉清踏進小河里，激蕩起水花。

    “小清jiejie也要加入戰局嗎？你是不是要和銳哥一邊，我們不會手下留情的哦！”

    沉清跳上暗銳的背，暗銳穩穩當當地接住她。

    沉清笑道：“沒，我和你們一邊兒，我限制住他的行動?！?/br>
    meimei也加入戰局，場面一片混亂。

    暗銳幫沉清擋住了大部分潑過來的水。

    悄無聲息地又帶著沉清遠離戰局。

    “暗銳啊，”沉清在他耳邊輕輕問“你是不是很恨我？”

    “……嗯?！?/br>
    “辛苦了?！?/br>
    齊明熹的八年，外顯的情緒，放肆的炫耀。

    好像和他放在一塊兒的暗銳顯得那樣平靜。

    沉清問他恨不恨自己。

    肯定是恨的。

    滿是愛意的少年心破碎，被摔在泥里，隨之而來滋生的是無盡的恨意。

    八年里沉默地在泥土里蔓延、生根、發芽。

    愛恨交織在一起，恨成了愛的養料。

    恨意增長，愛意也隨之擴大。

    恨的是，沉清對他的好都只是為了羞辱他，討齊明熹開心；

    恨的是，沉清連善意都是假裝出來的；

    恨的是，沉清妥協也是為了齊明熹；

    恨的是，沉清從來沒有喜歡過他；

    恨的是，沉清不會愛他；

    ……

    愛呢？

    愛的是，沉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