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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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松開手,捂嘴忍著只輕咳了一聲,笑道:“你們還真是好福氣?!?/br> 打開手心時上面有一團黑血,他毫不在意地悄聲施了個清潔咒,笑瞇瞇道:“此子根骨不凡,天道降福,身負鴻運,將來定會平步青云,直至天下第一?!?/br> “未來是個全天下都惹不起的人物,興許還能成仙呢?!?/br> 他輕松說著,可越是細想,越是心驚。他說了這人通天的青云梯,卻沒有說這小孩身上化不開的災煞,黑團團地把前路全部擋住,其中有些甚至和他有關,但他算不了自己,看不清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撿些好的說吧。 他如此夸耀了半天,另兩人的臉色卻越來越黑,柳閑不解地問:“家里要出個神仙,光宗耀祖的事情,你們怎么不高興呢?” “我雖然只是個粗人,但也知道一將功成萬骨枯,他是不是會吃很多的苦??!”謝將軍一雙凌厲的眼睛里此時已經有了淚花。 沈素商也緊皺著眉,安撫自己腹中突然躁動起來的孩子。 柳閑溫聲道:“不克劫無以登仙。不過他命中有貴人,不用太過擔心?!?/br> 那兩人這才淺淺地松了口氣。 哪有什么貴人?反倒有個死敵。此子命中全是煞,雖然組合在一起時變成了個天下獨絕的神仙好命,可第一仙的身旁又怎會有第二個人。 謝鎮南問:“柳閑,給他取什么名字最好?那種成不了仙,只能一輩子當個普通人的那種?!?/br> “……要這樣?我想想?!?/br> 柳閑搓了搓自己冰涼的手指,這地方像幻覺一樣有點疼,好像剛被小狼咬了一口,留下了他看不見也消不去的疤痕。 “他命數太異,耀若金玉,必須破之。我多年不讀詩書,只能取個直白的名字,就叫——” 他冥思良久,將軍內院梨花簌簌飛落,其中一小瓣恰巧吹到他肩上。他抬手拂下梨花,微微用力將它捏碎,從容道: “謝玉折吧?!?/br> 一陣雪風刮臉,把柳閑猛地從已故的回憶中扯了出來。他迅速跳起來,像見了鬼一樣指著躺倒在地的謝玉折,身后眼綢的飄帶亂飛: “你、你你!謝玉折,你這名字居然是我給你起的!” 他用力捂著自己的嘴,已經口不擇言:“我有病吧!” 怎么會這樣?十多年前的我竟然還從春山寺逃出來了一次,去當了這個國師,還給自己的死敵取了名字? 瘋了,都瘋了。 此時柳閑突然意識到這已經不是一個寥寥數萬字的書了,這是一個完整到讓人恐懼的世界,他親歷著的世界,不能簡單當做一本劇情既定的書。 他不知自己過去從何學得了算天命,彼時手眼通天的國師也千算萬算也算不到此情此景。 謝玉折這三個字,竟然會出自我口,一切竟都有跡可循。 原來這個我清醒時時刻不敢忘的名字,是失憶時的我為他起的。 我早知他與我如河海支流聚又散,可是,原來。 若是我當初沒有伸出手,沒有被小兔崽子吞了靈力,書中的劇情是不是就不會進展下去,我就不會為了一句“廢仙身死”提心吊膽? 這段記憶里的人分明就是我,可是我之前為什么會想不起,自己坐牢的時候還抽空越獄去下修界過了把做病弱權臣算命子的癮? 從春山寺走到和雍國,絕不是一段輕松的路。 他走過。 那時卻沒想過這已是第二次。 柳閑拔劍四顧心茫然,呆呆地站了許久,真不知道是該罵絳塵看管不利,還是罵自己名閑卻閑不住了。 安安靜靜坐牢不好嗎,為什么要去和主角搭上關系? 最后他選擇罵自己給謝玉折取的這個名字沒用。 都克得這么厲害了,怎么你還是活得好好的? 謝玉折原正悵惘著,身上驟然少了支撐差點一下子磕在地上,好在他核心力量極強,穩著身體一下子哽在原地。 他惝恍迷離,不可置信道:“你……為我取的?!?/br> 柳閑神色復雜扶額:“你爹娘要我給你取一個……寓意好點的名字?!?/br> 寓意好? 謝玉折微微蹙了眉,他有些不解。玉折,蘭摧玉折,為何會是寓意好呢? 不過他相信,柳閑自然有他的道理,因此也并未深究,只訝異地想,我的名字,竟然是他取的。 大驚失色只有那片刻,柳閑雖然心里仍無法接受,表面卻云淡風輕地坐了下來。他把自己沾濕在鬢角的碎發捋到一旁,看著謝玉折一向冷然的眼里濕漉漉的,并沒有解釋這個名字的來歷,轉移話題道: “其實我第一次撞見她,也是在練兵場,那時候她還沒有和謝鎮南成婚,我便叫她長公主?!?/br> “沒想到她看著溫婉,卻很有力地朝我抱拳一禮,她說,練兵場上,不分男女,不分身份,不能偏私,當以職責相稱,我覺得甚有道理?!?/br> 即使后來這兩人成了婚,柳閑也沒有叫沈素商“謝夫人”,謝鎮南也不喜歡這個叫法。 一個人首先是他自己,至于誰誰之妻,誰誰之母,只該是由她們自行選擇的身份之一而已,而且非必選。 柳閑嫌惡地張了張嘴:“你是不知道,你爹當時那個笑得有多惡心。那兩顆眼珠子,就像是被蜂蜜腌過了一樣,看得我渾身發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