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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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延目光凜冽:“你就這么想死?!” 商君年手背青筋暴起,他明明只剩一副油盡燈枯的身軀,持刀的力道卻沒有半分松懈,無聲咬牙:“今日你若不殺我,他日必亡我手!” 陸延反問:“那我剛才讓你殺,你為什么不動手?!” “……” 商君年不知該如何以對,他就那么一個恍神的功夫,手中刀刃就被陸延用力奪走,當啷一聲扔到了地上。陸延擰眉,對守在門口的侍女冷聲吩咐道:“扔出去,以后房內不許見刀刃!” 婢女小小應了一聲,飛快將那把沾了血的匕首清走,珠簾重新落下,仿佛剛才什么也沒發生。 那柄鋒利的刀就像是商君年的脊梁骨,被抽走后,他就狼狽跌伏在了床邊,墨色的發絲遮住臉龐,讓人窺不清神情。 “本王活一日,你就活一日,如果真的那么想死,先殺了本王再說?!?/br> 陸延沒有顧及自己手掌被劃出的傷口,他面不改色將商君年按在床上休息,然后替對方蓋好被子,臉還是那張臉,在明滅不定的燭火中卻與從前有了截然不同的感覺,像是空洞的軀殼一下子有了魂魄,攝人心魂。 商君年卻一動不動,他低垂的視線里唯有陸延那雙從膝蓋靜靜垂落的手,修長而又金尊玉貴,蜿蜒的血液蛇一般淌過白皙的指尖,然后緩緩掉落。 “滴答……” “滴答……” 像他茍延殘喘的人生。 王府里所有人都不明白陸延是怎么想的,他既不欺男霸女了,也不像以前一樣喜歡折磨人為樂,每天除了去宮中給帝君侍疾,再就是待在王府閉門不出,親自照料那名從刑獄里帶出來的罪臣。 是的,親自照料。 喝藥,喂飯,換衣服,擦身,這些事他從來不假手于人。 數九隆冬,外間的雪越來越厚,但因為屋子里燃著十足的炭火,反而熱得叫人冒汗。 商君年閉目躺在床上,任由陸延替他擦拭身體,雪白的帕子輕柔掠過皮膚,與傷痕累累的身軀形成鮮明對比,最私密的地方都在對方面前攤開來,羞恥與屈辱,這兩種情緒說不清哪一個更猛烈。 陸延沒什么風月心思,他替商君年擦拭完身體,又給傷口換了藥,這才給對方套上衣衫,命婢女將屋子里的水盆和帕子端走。 天氣越冷,商君年的骨頭就越疼,他的雙肩和膝蓋都受過暗傷,不難想象發作起來有多么折磨,偏又隱忍著不出聲,無數個夜晚陸延都看見商君年疼得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渾身冷汗涔涔,唇瓣咬得滿是牙印。 夜深煙火盡,暮雪落朱門。 陸延一時竟想象不出來,囚于刑獄的那幾年商君年是怎么熬過來的。 陸延平常夜間都睡在矮榻上,今天晚上卻覺格外冷,破天荒與商君年共枕一床,隔著被子,隔著整齊的衣服。 陸延在黑暗中問道:“今天有些冷,本王和你一起睡?” 下流的話從他嘴里說出來,像家國大事般認真。 商君年輕扯嘴角,多少帶了些譏諷:“你如果睡得下去就睡?!?/br> 陸延的胃口應該不至于特殊到如此地步,對著一個殘廢也能行床笫之歡,再則連日來的照顧讓商君年在陸延面前無數次攤開身體,早已沒了遮掩的必要。 “沒什么睡不下去的?!?/br> 陸延心平氣和躺了下來,卻見商君年背對著自己,他在黑暗中轉身,望著對方的后腦低聲道:“聽聞趙玉嶂已經繼位,只是他剛剛登基,實權不穩,還是個空架子皇帝,縱然想救你歸國,也繞不開巫云的那幫朝臣?!?/br> 帝君的御案前堆滿了奏折,其中有一大半都是巫云新帝懇請放商君年歸國的折子,可惜如今帝君病重,南潯王和姑胥王協理監國,他們都忙著為各自的利益謀劃,哪里會答應這些不痛不癢的小事。 商君年聞言在黑暗中悄然睜眼:“為什么告訴我這些?” 陸延:“沒什么,從前關在刑獄里怕是沒有人和你說這些,難免消息閉塞,本王想起你與趙玉嶂關系頗好,便順道說與你聽一聽?!?/br> 他只是想告訴商君年,并非所有人都放棄了他,起碼趙玉嶂還在想方設法營救,希望這些事能打消對方心頭的死志。 商君年靜默片刻才問道:“他是如何登基的?” 趙玉嶂那個腦子,孤身一人回到巫云居然還能成功登基,著實令人費解。 陸延也覺得費解,所以刻意打探了一番,他低沉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無端幽遠:“聽聞他先殺盡手足,后又聯合大將軍謀反,將先帝誅殺于金闕宮內,這才登的基?!?/br> “只是那大將軍野心勃勃,趙玉嶂如果不想做一個傀儡皇帝,怕還有得熬?!?/br> 陸延聽見這些事的時候,尚且愣了好一會兒神,在他的記憶中,趙玉嶂還是那個講義氣的趙玉嶂,對方會為了朋友與他頂撞怒罵,也會一個人坐在石階上面樂呵呵地吃包子,弒君殺弟這種詞與他沒有分毫關系。 想來在仙靈的數年光景,改變了太多人。 因為商君年背對著的緣故,陸延無法得知對方是什么神情,難過還是悲憤?他只是依稀感覺對方掩在錦被下的身軀顫抖了一瞬,透著刻意隱忍的緊繃。 陸延遲疑一瞬,在黑暗中隔著被子抱住了對方,他握住商君年冰冷的手,牢牢扣入掌心:“等你養好傷,我就想法子送你回巫云,你可以繼續做趙玉嶂的臣,幫他穩定江山社稷?!?/br>